首页 > 历史军事 > 深蓝 > 忏悔室

忏悔室(1/2)

目录

忏悔室

……

赛拉诺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凯撒见面——在修道院的忏悔室里,没有一点亮光,没有一点声音,但他就是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您……”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仅仅扔出一个单词就卡了壳,他有很多想问的事:您怎么会在这里?外边发生了什么?弗洛里安老师还好吗?……然而想起安东尼奥对他的“训诫”,他就又沉默下来。

“想问的有很多,是吗?”凯撒说。这里的空间狭窄,他们两人挤在一起,在对方说话时,赛拉诺甚至能觉察到带着热意的气流扫过他的耳侧。“我也是,比如,他这么对待你,你却听之任之的原因。”

他的语气让赛拉诺分辨不出情绪,只是隐约地从抓在他手腕上的、收紧的手指中感受到了愠怒和疼痛。

“至少……至少……他是我的家人。”过了许久,赛拉诺才说,他怀疑自己如果不做出回答的话,这间忏悔室就会变成他们两人的棺木。

“就这样?”

不……也是因为……赛拉诺在心里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也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出一个准确的定义。

如果君主当真喜欢自己,那么又为何表现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呢?然而如果君主当真厌恶自己,那么又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这两个问题压在赛拉诺心里,而安东尼奥替这个不敢做选择、不敢向前一步的孩子做了回答:当然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是这世上最罪恶的、最龌龊的、最下贱的。君主无非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宠物、玩具……等他厌倦了,他只会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开。

因此他不敢去确认,好像只要他不迈出这一步,他们之间就能凭借着这层“虚假”的和平继续下去——继续做一个乐师和赏识他的君主,不必再进一步,但也不要向后退去。

黑暗和沉默都在持续着,狭小空间里的氧气正在逐渐消耗,顶部一掌宽的缺口通入空气,让忏悔室里的僵持勉强继续了下去,只是这种奇怪的、暧昧的氛围让赛拉诺产生了一种昏沉的错觉,他觉得旁边呼吸越发粗重的并不是凯撒,而是一头狮子——一个捕食者,利齿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到底在担心害怕什么,是因为我没有给你稳定的职位?还是你觉得维埃南的王室供不起你的薪水?”捕食者说,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地位?赏赐?……或者,你可以从弗洛里安家里搬出来,住在埃芙洛庄园。”

“我……”赛拉诺不敢发问,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向皇帝索要什么的权力。在这样拥挤的空间,他也推不开对方。

“您真的是因为音乐才将我留在身边的吗?”过了一会,他隐晦地问。

然而凯撒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我得承认,我一开始只是想和弗洛里安唱唱反调……他也和你说明了,对吧?他不止是想让你当他的学生,更想让你站在‘特权’的一边来制衡我。所以我选择了把你拉过来……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我‘利用’或是‘不重视’你的天赋——”

“我不是这个意思。”赛拉诺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然而他又陷入了沉默,这让凯撒叹息起来——在他身边的人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欲望,因为他是维埃南的皇帝,在维埃南的土地上,他称得上是无所不能,但这个尼亚斯人就只会沉默、退却,像一只被捕食者逼进死路的羊羔,以一种怯懦的眼神看向他,好像在哀求似得。然而他不知道对方要什么、想什么,所以永远没办法以物质上的东西牵制这个小家伙,而心灵上……他从不关心这个。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皇帝”这个头衔本身就是一种“条件”,这个头衔把他乐意或不乐意赠送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种“赏赐”:他喜欢某人是一种“君主的好意”,他随手给予的又变成一种“出于重视”的礼节……在面对赛拉诺的时候,他唯一能表达一点“自我”的句子又变成了一种滑稽可笑的场面话,就好像一只狮子对一只羊说“我不会吃掉你”一样,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消这个尼亚斯少年心里的顾虑——他甚至不知道这种顾虑具体是什么、来自哪里。

“我觉得这样……不对。”赛拉诺沉默许久,扔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

“您对我的好意……我没办法回报,也没办法承受。”尼亚斯少年说,微弱的光线从那个空隙穿过,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潭能把人拽进去溺死的深蓝湖水。

他的声音很微弱,很轻,好像只是一片羽毛在凯撒耳边扫了扫,然而却立马引起了这只猛兽的怒意。

“这是你哥哥教你的?”他问,攥在赛拉诺手腕上的手指收得更紧——紧接着,他意识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这个东西也是他给你戴上的,对吗?”他指的是对方手臂上的荆棘环。

沉默。然而沉默此刻也成了一种变相的肯定。

另一种沉默,截然不同地向外辐射着恼怒。

“好,这些事我就不多问了。”凯撒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碾着每个单词。他的怒意仅仅有一小部分来自于赛拉诺对他隐晦的拒绝,更多的是来自于“选择”——在他看来,拒绝可以接受,但拒绝后选择了旁人就不能容忍。他不能承认自己与别人相比是较差的一方,尽管人无完人的道理人尽皆知,但他固执地、强迫地要求自己是“完美”,并要求别人也同样这么承认他。

“我只问你一件事。”他说,竭力抑制着声音,以至于每个单词听起来都让人感到一阵窒息,“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然而答案已经在他心中确定了。

又是沉默。

“今晚就跟我走。”在漫长的沉默对峙之后,凯撒像安东尼奥一样,替赛拉诺做出了选择。“我们——”

“可是您就要结婚了,不是吗?”赛拉诺又一次打断了他,“来自基辅罗斯的安娜公主……”

“我可真没想到,这样的消息传得比我的教会改革还快,是吗?”凯撒说,语气稍稍软化了些。“这是皇帝特权的另一面,我必须——尽管我不想——我必须履行这样的职责。”尽管维埃南的目的不在于安娜,而是她的父亲。他在心里想,略带嘲讽,他觉得自己不如跑去基辅罗斯,和费奥多尔皇帝开诚布公地谈论那些需要通过“婚约”才实现的经济与军事问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