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2/2）

他晕晕乎乎地回想着对方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弗洛里安的庄园。

他的老师同样也没办法对君主的决定做出什么批判——更何况，弗洛里安甚至觉得去各地走走有利于这孩子建立起更坚固的认知。不过……

“说实话，你回来之后也许会瘦得像一把柴了。”弗洛里安开玩笑道，“凯撒的旅行比急行军还可怕。”

赛拉诺露出不解的神情，不过立马被弗洛里安打马虎眼的说法糊弄过去了。直到正式出发，他才理解到这句话背后的“幸灾乐祸”。

虽然经过弗洛里安先前的一些训练，他已经能骑马出行了，但他可没想到皇帝的“旅行”可以这么简陋。

凯撒骑着那匹黑色的弗里斯兰马，阿波罗多洛斯，从头到脚的装束叫人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什么寻常的旅人，没有任何能表明他身份的物件。

他身后跟着的随从显然已经体验过多次这种出行，同样穿着轻便。

“我还以为……”赛拉诺瞥了弗洛里安一眼，及时刹住了话头。

“哈哈，如果你想坐马车也不是不行。”凯撒说，心情很好的样子。

弗洛里安则为他牵来一匹身材稍矮的灰白色巴弗利亚温血马，一面给它装上马鞍一面像个担心过头的长辈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我会照顾好你的小儿子的，费里。”凯撒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他也许会大变样也说不准。”

“陛下，您每次‘旅行’回来，连特蕾莎大公都会尖叫着叫这个野蛮人滚出去。”弗洛里安说。赛拉诺发现他们在私下的场合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互相吵闹着拌嘴，在这一点上好像和那些学院里的学生们没什么差别。

“特蕾莎只是想从我这找点减肥秘术罢了，可惜她和那些懒人们就只愿意呆在小茶桌边。”凯撒说，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如果他们肯多活动活动，显然不会是这个结果。”

“你就像是一根竹签闯入了肉丸的派对。”

“天，我得开始欣赏你这种不合时宜的幽默感了。”

赛拉诺听着他们无厘头的对话，走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好安静地把自己固定在了角落，直到凯撒叫他，他才小跑着过去。

“珀伽索斯，好好照顾好我的学生。”弗洛里安把缰绳递给他，“还有你，凯撒。”

“知道了，你从三天前就开始念叨，差点就暴露了我们的计划。”凯撒说，阿波罗多洛斯则喷了个响鼻，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反对。

他们赶在维埃南苏醒前就出了城，向北方走去。

虽说是骑着马，而非马车，但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只是小跑着前进——也许是考虑到这是赛拉诺第一次骑马远行，凯撒放缓了速度。

“唔，其实法术能够做到定点传送。”凯撒叫阿波罗与珀伽索斯并行着，“不过，那样就失去了旅行的意义。”他颇有深意地说，“有些事情不亲眼去看就永远无法辨别它的真实性。”

“……我明白了。”赛拉诺小声回答。

过了一会，凯撒又挑起了新的话题：“我听说你已经开始创作简单的曲目了。”

“是的……”赛拉诺短暂地犹豫了，随后将那个作品的被运用在新歌剧中的事告知了对方。

“原来如此，”凯撒说，脸上的表情却毫不意外，“弗洛里安把谱子拿给我看过，我当时还有些奇怪——难道我的乐师长性情大变开始写这么可爱的曲子了？……这样看来就不奇怪了，毕竟那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

“因为我想表现一种比较欢快的氛围……”赛拉诺小声辩解道。他把凯撒的评论当成了一种不满的批评。

“别紧张，我只是普通地发表一点个人看法罢了。”凯撒耸了耸肩，“况且，我不是那种对初学者过分苛责的人。”他说，过了几秒又补充道：“唔……不过对我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赛拉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顺着君主的话题继续谈下去，因而他只是用深蓝色的眼睛看向对方，而对方保持了沉默。

向北的道路要稍微宽阔些，也许是因为北方传统的制造工匠们喜好规格更大的车辆。

时间还早，在他们经过第一个岔道口后，陆续出现了其他赶路者——他们脸上的神情麻木，坐在干草车或是小拖板车上，把载着的东西从一个城市送到另一个，换来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们的驴、骡子——没有人用马，因为它们的价格更贵——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被抽了鞭子也不会跑起来，只是发出一阵风箱般的喘气声。扬鞭子的人和挨鞭子的兽都在经受例行的、重复乏味的事。

从岔道口走过，他们就进入了一条缓坡道路，两旁的树木变得稀疏，把这个无名的小丘变得像是秃顶的中年男人，从这荒芜的脑袋顶上望去，维埃南就匍匐在大地上，教堂高耸的钟楼清晰可见，只是敲钟声已经听不到了。

路收窄了，又在一个拐弯后变得宽阔——筑路工人们的进度显然比想象中的要慢，他们亮黄色的帐篷像是一个个蘑菇，挤在路边，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时间和旷野的风侵蚀的男人。唯二的两个女人为了略显体面，把帐篷扎在了路的另一边，正要把锅支起来，里面黄色的糊状物看来就是工人们的早饭了。

他们翻越了这山丘，又来到另一个。农民们从这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榨取作物，除了那些过于危险的地方，几乎都种上了什么东西。用于分割界限的篱笆让道路又拥挤起来，七扭八拐地朝山上爬去。

朝遥远的地方望着，雪山、森林、荒地……赛拉诺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隐约地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旅途的前方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