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新世界（2/2）
谢松原停下来思索几秒，隐约记得自己前段时间确实收到了国际生物物理学术会议的邮件邀请，到时候可以在会议上问一下这件事情……
不管了，先写再说。
学术人，学术魂。谢松原立刻新建文档，速度飞快地敲下第一行字。
一旁昏昏欲睡的白袖在枕头上半眯着睁开一双惺忪杏眼，见怪不怪地瞧着谢松原俊美的面庞被亮起的电脑屏幕印上一层淡淡的冷光，十根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通飞也似的敲敲打打。
自从投入工作后，谢松原十天里有八天都是这幅魔怔状态。
写稿、改稿，编写课件，好像誓要在一年之内做到荣誉主任然后彻底退休一样。
奇怪的是，以往的谢松原改课件时都是一副工作做到性/冷淡的死爹脸，这回的谢松原脸上却有一种……神采奕奕的专注与狂热。
白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一对带着红色吻痕的肩头与锁骨。
白袖忍不住挪着身子往对方那边靠了靠，凑近了瞧谢松原在做什么。
意识到爱人被自己惊醒，谢松原回过头来，低头安抚性地亲亲他犹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发顶，温热的手指托着他的背脊捏了捏。
“是不是声音太大了？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做。我把时空领域展开，等会就打扰不到你了。”
白袖摇头否认，没有说话，盯着他的电脑屏幕默然看了几秒，嘴角抽动了一下，又仰起头来看着谢松原，那意思很明显：
呵，好可怕的理科男。
不懂你们搞科研的。
但是勉强尊重一下。
他懒懒地开口：“你也别忙太久了，明天还得给小桃它们办宠物证，不要忘了。”
白袖拉低对方的身体，勾着谢松原的脖颈亲了下他的嘴唇，这才放开他。
“知道了。”谢松原微微笑着，追回去又多吻了白袖两秒，看着青年如同一条滑溜溜的鱼一般钻进被窝，背对着自己睡下。
放空了两三秒，这才打开时空力场，为自己未来的顶刊文章辛勤耕耘起来。
现如今的宠物准养证和曾经的狗证属于差不多的性质。
试点城市对管控区域内出现的大型动物严加审查，为了避免意外伤人事件出现，要求每个家里养了变异生物的变种人都要给宠物上牌，以和那些闯进市区的野生动物做区分。
没拿到宠物证前，所有宠物一律不允许上街。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面临被罚款或没收宠物的危险。
申领证件的程序有点繁琐，谢松原刚好赶上这天下午没什么事，干脆请了半天假，出来给小桃和小蜘蛛们办证。
办证的第一步，是要先给宠物拍照片。
宠物证不要求什么红白蓝底，在家里随便找个亮堂的角落拍下全身照就行。
谢松原上个月刚用工资买了新手机——
末世的时候不觉得，等到真重新用上了才知道，这玩意儿是多么必要的生活用品。
手机刚拿到没一个星期，谢松原的内存里就多了起码五百张高清后置摄像头拍摄的照片。
其中的内容含量是百分之六十的白袖，百分之三十五的小桃、小蜘蛛还有小八爪，百分之五是各种自然风景照。
拍证件照对小桃来说很容易，谢松原从旧照片里都能扒拉出几张合格的照片；但小蜘蛛们就有些难度了。
因为数量太多。
想要把它们全部框进一个景里，谢松原只能让小蜘蛛们像叠罗汉似的一层堆一层。
结果最后呈现在照片上的，就是一座窝头形状的煤球山。
小蜘蛛们本就黑不溜秋，景一拉远，再放到只有一寸大的照片上，更是糊得不分彼此。
谢松原为此特意致电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
对方也是头一次听说居然有人一次性养了六百多只同一种宠物的，和自己的同事商量了一番，让谢松原只拍一只小蜘蛛当证件照，把它的外形拍清楚了就行。
然后就是打印照片，带着照片去有关单位领表、填表、写保证书、盖章，出示主人的身份证件，确认主宠关系。
还要再去一趟医院抽血检查，确认宠物身上没有传染疾病；如果是易于传播狂犬病的生物，得再附加上疫苗证明。
最后，才能带着检测报告和上述所有文件复印件去指定地点办领宠物证。
除此之外，谢松原还额外附加了一张军方为他开出来的纸质证明，说明小桃之所以变成这副半是鲨鱼半是八爪鱼的模样是意外状况，而并非基因实验有意导致的后果——
毕竟军方现在对这方面看管很严。
谢松原吃完午饭没多久就出发办证，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接近傍晚才终于成功拿到两张准养证：
一张是小桃的，另一张由所有小蜘蛛共用。
每张证件上面都标注了宠物的名称、品种、毛色、外貌特征，还有主人的具体信息和联系方式。
谢松原有大几百只小蜘蛛，自然不可能每只蛛都办一张证。
好在办理证件的柜台人员也懂得变通，在宠物品种那一栏里特意标注了数量：大王蛛（618只）。
收好证件，他带着圆滚滚的八爪鲨和一堆趴在自己和小桃肩膀、身上的小蜘蛛往外走。暗想还好现在的政策不要求出门遛宠物牵绳，否则这么多这么小的小蜘蛛，小桃又没有脖子……
真不知道绳子该栓哪儿。
脚步停在路边，谢松原顺手在街边小贩那里买了点醉梨和葡萄，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最后他决定给吴柏山“打个电话”。
他们兄弟俩这段时间见面的机会不算多。
离开山脚下的村庄后，吴柏山因为长期抽血，营养不良，先是在医院调养了半个月。
后来青城被列入试点范围，要求居民持有新一代身份证，也是谢松原出面帮他解决的：
身为一个α基因破损的精神进化者，吴柏山本不应该能与巨柏的基因融合。
然而倘若他不与巨柏融合，恐怕也在遍布变异怪物的高原上活不了多久。
那时在地洞下见到吴柏山的第一眼，谢松原知道这其中的因果逻辑也需要他来填补。
于是他趁着吴柏山不注意，悄悄将对方体内残缺不全的α基因补充完整了起来。
而在一切结束之后，谢松原又亲手将这额外的生物基因从吴柏山体内剔除了出去，重新将他的α基因恢复原状。
没过多久，吴柏山就从医院搬出去住了。
末世之后，城市内部人口锐减到不到原来的百分之一，有大把空置的房子没有主人。
军方发布条例，在被他们划分出来的基础住宅区范围内，个体居民可以任意选择空房入住，但是要办理准入居住证，从此不能随意挪窝。
那些团体居住的变种人势力要是想入住别墅区这种环境相对来说更好的地段，就必须向政府购买一定期限的房屋使用权。
与之同理，非团体的个体住户想要升级自己的住宅，或拥有多处住宅，也需要支付额外费用。
除此之外，城中的生活和末世时并没有太大不同。
做生意的依旧做生意，小商小贩也照旧从野外打猎、捕捞和采摘新鲜的食材在市场上售卖，更有甚者早已开始自己养殖、播种。
军方只不过限制了不法犯罪行为而已。
据谢松原了解，吴柏山目前还住在政府提供的免费房屋里。
无需借助手机，谢松原径直伸展开意念触手，凭借着自己发散开来的思维网络在头顶上方的空气中捕捉到了独属于吴柏山的稀薄电磁信号，拨通了他们之间的脑波连线。
两秒之后，头脑深处传来吴柏山懒洋洋的声音：“干嘛？”
“你最近在做什么？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谢松原擡眼望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从挂在小桃背上的巨大蛛丝袋里掏出几颗各个比人拳头还大的葡萄投喂身边的爱宠们，他自己也挑了颗小点的葡萄捏在手里，细致地撕去上面的果皮，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
“说个地址，我过来看看你。”
“不要，不用。”吴柏山干脆地拒绝了，“不想见你。”
谢松原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你住院那几天的账单还挂在我这里，你再说一个不要试试？我马上再把账转回你名下。”
吴柏山沉默了片刻：“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们兄弟两个似乎总是这样。说亲密不算亲密，但也似乎无法对彼此完全割舍。
谢松原在路边边吃葡萄边思忖了须臾，有个念头影影绰绰。
其实他也没太想好，但既然吴柏山这么问了，谢松原也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
“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做，就到我这里来吧，我们医院还缺人手。你要是同意，我就叫人把下一期培训名单里加上你的名字。这边通过试用期后的福利不错，目前政府有特殊人才引进政策，我这个科室，非生物专业的精神进化者也招，以后想跳到行政岗也更方便。”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谢松原决定了，他受过的苦，吴柏山也必须来尝尝。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最重要的是——谢松原心底暗忖，吴柏山离他近一些，他也可以看着点对方，让自己这个倒霉弟弟别干让人不省心的事。
也算完成了谢明轩的嘱托。
想到这里，谢松原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此时的吴柏山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谢松原想。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