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2)
第199章
而对方看他的角度又很奇怪。
谢明轩居然是自上往下、弯下腰来端详着他的。
完全没有印象的、风格陌生的房间, 明亮冷白的灯光。谢松原想,这个地方我从没来过。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试图低头通过自己的身体比例和穿着来判断今夕是何年,却出乎意料地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他擡起头, 谢明轩依旧微笑地看着他,表情似欣喜若狂又似悲悯,似吃惊又似赞美, 还带有无限的悲伤。
谢松原从未在他身上看见如此复杂又饱含各种感情的浓缩神色。最后, 男人的表情终究还是归于谢松原所熟悉的那种斯文平静, 轻声道:“嗨, 我的小‘智者’。”
没来由地,谢松原的心中有道声音在告诉他,这个谢明轩不是他所认识的谢明轩,这也不是属于他的记忆。
画面从眼前闪过,好像只是无意掠过的一角记忆残片。还没等谢松原回过味来,就又消弭于脑域。
再醒来时, 他已经躺在了白袖的怀里。很明显,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段里, 白袖一直在他身下充当纯天然的发热猫毯。
谢松原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醒了?”
“我怎么了?”
白袖有些怜爱似的舔了舔他鬓边的头发:“谢教授说你用脑过度, 一下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晕过去了。”
“刺激太大,晕过去了?”谢松原扭过头来,看着眼前白袖那几乎和篮球等大的蓝宝石猫瞳, 怔了怔,有些匪夷所思地重复对方的话。
白袖充满担忧地看着他。
谢松原昏迷了快两个小时,差点赶不上出发的时间。
当然, 队伍绝不可能抛下他离开,好在谢松原及时地恢复了意识, 并且看上去精神不错,没有打乱他们的计划。
谢松原向焦急的同伴表达了歉意。毕竟在临行前出现这种事情,往往被看做不详的预兆;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表示身体没有问题,并已经知道了吴祺瑞的大概位置。
谢明轩对外宣称,谢松原是读取了那几个巢中之人的记忆,才得到了此行的路线。谢松原惊诧但不意外。
对方既然选择单独把他叫去谈话,就说明谢明轩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其中内情。
而他同样不曾知会谢明轩的是,在那之后,他又几次试图返回当时读取蜥蜴之脑的节点,重放那段记忆。
但是都失败了。
那段记忆变成了灰色。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谢松原还需要花上一些时间来思考。但他并不打算告诉谢明轩,正如对方也对他有所隐瞒一样。
而后。
众人收拾行囊,准备踏上终极之路。
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肃穆因子。
身着长袍的谢明轩走在队伍前方。
他样貌大变,无疑在山中待了许久。谢松原注意到他手上厚重的茧子,无法想象这人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他的记忆里,谢明轩永远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因为终日在实验室里工作,长相无限趋近于大众刻板印象中知识分子的模样,然而如今的谢明轩浑身上下的肤色都像在土里滚过一圈,全然如同一个入世修炼的苦行僧。
现在,苦行僧正缓缓吟哦着临别诗一样的句子:“‘但是大自然既非仁慈,也非不仁慈。它既不反对遭受痛苦,也不赞同遭受痛苦……大自然并不是残忍,只不过是无动于衷罢了。这是人类需要去领悟的难度最大的道理之一,因为我们无法承认,诸事不分好坏,没有残忍或善良,就是冷漠到底,对所有的痛苦煎熬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目的。 ’*”
谢松原也读过这本书。
他在心中默默接上书中看到过的句子。
——大自然,无心无智的大自然,将既不会知晓,也不会挂牵。 *
即使人类灭亡,也没有任何宇宙间的意识会为他们哀悼。
正是这样迷人又残忍。
怀着这样绝望又坚定的认知,他们上路了。
*
……
出发前,他们重新整编了队伍,将留在冰洞里的变种人接了过来。
谢松原终于再次见到了小八爪,在时隔很久之后。
尽管对于小八爪来说,它所经历的物理流逝时间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在它眼里,谢松原才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但它似乎知道这周围究竟发生过什么——身为体内流淌着盖亚血液的半人生物,谢松原甚至觉得小八爪其实能浑然天成地感受到镜的存在。
留在冰洞里的人告诉他们,小八爪在众人走后一度表现得非常焦虑,它揣着自己强健的螯肢趴在冰洞入口,像是再也不会见到主人的小狗,对着洞内的众人嚎叫:“粑粑……粑粑!”
可惜它知道的人类用语太贫瘠了,根本不足以向人们描述自己感受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它终于安静下来,并对谢松原准备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把它带在身边而快乐不已。
谢明轩对小八爪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是非常善于观察的生物学家,通过向小八爪发布一些指令,再观察它的反应,就猜出了小八爪的身份。
“会不会说话?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八爪奇怪地歪头看他。也许是感受到了男人身上和谢松原相似的血脉,它好奇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闻谢明轩的手掌。
“八……八……”
“小八爪。”走过来的谢松原替对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它没怎么学过说话——请你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这个。”
“这真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遇见它的?”
谢松原稍有不耐,但还是道:“它的人类母亲在怀孕时受到了能量污染,那时我们都在云城基地里。它诞生的时候,我就在附近。”
“哦?它居然没变成死胎。或者说一个,嗯——”
“你想说完全的怪物?我给它注射了我的血液,很多。”
“我想理当如此。”说这话时,谢明轩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眼里压抑着一些奇怪的光芒,“这很好。”
然后他们结束了对话,各干各的去了。
队伍也很快出发。
路上一切都还算顺利。
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对抗,也没有来骚扰围截他们的敌人——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么一行人影形成的黑点还在大地表面移动。
这种异常非但没有让大家感到放松,反而更加七上八下。因为异常,有时候也代表着更高级的危险。
最后,队伍在原野边缘暂时止住脚步。
他们已经走出了冰峰耸立的山脉密集区域,这里的地势肉眼可见的平坦开阔,海拔降低,不再满眼只是银装素裹的雪色尖峰,反而被另一种景观所代替——由低矮的山麓、戈壁和湖泊荒原等等组成的盆地。
满目黄灰的裸岩和沙砾令人触目惊心,又因为不久前下过雪,贫瘠的荒漠上覆盖了一层盐巴似的雪屑。
远处的湖泊因为反映出天上的景色而同样变得灰沉混沌,地上到处可见死去怪物的骸骨。
盆地的正中央有人迹。
那是一片近乎和背景融合在一起的帐篷,帐篷群中围绕着几个长方形的大集装箱,应该是实验室,帐篷外头点着火,旁边堆放着用来做饭的工具——整个“建筑”集群看起来有模有样。
谢松原在它们的周围看见了发电机、太阳能电池组件、蓄电池种种设备,设施很是完善,像是一个部落。
部落半掩在一座土褐色的火山锥后,附近到处都是熔岩地貌。盆地里的火山锥不少。它们分布在盆地各处,形成了一片火山群。
“应该就是这儿。”谢松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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