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2/2）
那脸一看就是男人面孔，对于谢松原来说很是陌生。他疑惑了短短一瞬，又在打量了蛇颈龟几秒后恍然醒悟。
龟蛇，不正是玄武的象征——
对方就是一向低调神秘的玄武老大，周易然。
这就说通了谢松原为什么认不出对方。
打从第一次知道这号人开始，谢松原记忆中的周易然就是一副没有脸的形象。
对方永远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墨镜、帽子、围巾从不离身，现在回忆起来，谢松原甚至想不起对方摘下围巾吃饭的样子。
一般人也根本不会注意这个。
谢松原起初只以为男人要么是树敌太多，不愿展露真面目，要么就是身体虚弱，天生畏冷，却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周易然也遭遇过“镜”的分裂！
他的身上出现了异变，就像那些因为镜而变得四分五裂、奇形怪状的畸变生物，也如同某群曾苦苦追求多重进化的变种人，因无法承受盖亚雄奇伟傲的裁切之力而出现严重的溃烂伤口。
谢松原感觉自己看见了另外一个赵松。然而哪怕是赵松，也不比周易然如今形态的十分之一骇异吓人。
——脆弱的人类很难承受得住这样强行将身体结构、血液循环和肌肉分布走势都完全改变了的外力改造。
如果说动物在镜中存活下来的概率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人的可能性大抵就只有零点零零零零零几。
周易然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个可怕的奇迹。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命不久矣的衰败气息，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只要和这人待久了，肯定能察觉出不对。
谢松原这才知道对方为什么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
可周易然为什么会对他突然发难？
谢松原来不及细想。
白袖再厉害，也阻拦不住周易然这么多分身同时出动，他数了数，发现这蛇颈龟居然总共有五只脑袋。哪怕白袖拦住了其中一只，另外四只还是能想方设法撕了他。
他才被雪豹扔到一边，周易然就再次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龟壳夹缝一侧霍地发出噗嗤一声，竟又炮弹似的钻出一只蛇头。
这场景尤其的阴邪森然，宛若志怪小说中的景象。人头龟一路东冲西突，沿途掀倒了两三个刚刚醒来、还没搞清这是什么情况的变种人。
直径如桶的蛇颈以风一样的速度爆发而出，自低空中嗖嗖掠过，真像一只狡黠阴冷的蛇般，沿着地面左右扭曲、游行过来，来到谢松原身边。
砰！
紧急时刻，谢松原借用蛇尾的弹性撑地跳开，躲过了来自周易然的攻击。
那冷不丁弹射出来的蛇头一口气用尽了全力，无法中途改道回撤，当即摔落在地，砸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坑来。
他没来得及喘气，还在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一扭头，又和第二张不知何时飘来的煞白鬼脸打上照面。
那仿佛抹了石灰的人面冷漠怪异极了，像是徒有人面而无人性的怪物，本应在面中聚拢的鼻梁渐渐融入蛇颈龟的面部，变成一处骨尖，只剩两个用来出气的小孔。
周易然的眼睛一眨不眨，尖圆前突的喙部遽然张大，整张脸从中间分裂开来，咧到耳根。
正欲一口袭向谢松原的胸口，小桃却突然神兵天降，就连谢松原都没看清它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八爪鲨便一下蹦到蛇头上方，对着对方的脑袋狠咬下去。
周易然半张脸上的五官顿时被一排极深的细密齿痕一切两半，涌出深红的血。
毁容带来的痛感让他“哧溜”着猛缩回去，充血的眼睛亮得出奇，恶狠狠地给了谢松原一记警告的眼神。
“谢了，小桃。”谢松原哪有心情看他，赶忙跳回地面去找白袖会合。
哪料眼见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周易然竟破釜沉舟地大喊了声：“给我杀了他！”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谢松原。
谢松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只知道在那之后，玄武门的手下都冒了出来，像是集体开启了狂暴模式，疯也似的发动围攻——
看样子，恐怕是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出。
远处正忙着叫醒其余同伴的梁易一听，那还得了，立刻就近跃上苏元凯的头顶，冲明显睡懵圈了的眼镜王蛇猛拍几下天灵盖，催促他赶紧清醒过来，并发号施令：
“拦住他们！尤其注意那个大家伙，控制住他的每一个头！所有人听着，都给我保护好谢松原！”
不知晓内情的人恐怕无法理解，梁易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谢松原的人身安全。许多人当下疑惑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从命令。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看，玄武门只是专门针对某一个人而已，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插手，战火就也蔓延不到自己身上。
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在听见指令后迅速展开行动，其中尤以军方和斯芬克斯的人占大头。
丹妮拉的哥哥和离得最近的人打了起来。
袋鼠短短的前肢搭在对方的肩上，头部向后仰着，猛地腾空跃起、强壮至极的后腿狂向前蹬，在瞬息之间爆发出六百多公斤的巨大力量，将对方踹飞出去。
空中划过一道黑黄交杂的虚影，向秋彤嚎叫几声，闪电般扑向白袖附近的变种兽人。
……
石窟内充满了激烈的肉/体搏斗声。
加上队友的助力，白袖再次有了转圜的余地，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像古罗马文明中勇猛威武的斗兽，时不时扬起一双强有力的前腿，阻击那些不长眼冲上来的家伙。
谢松原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高密集攻击。
好在变种人们帮二人拖住了玄武门的手下，让他们可以专心对付面前的周易然。
周易然发觉自己渐落下风，脸色越发凝重——
他最开始出其不意，的确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然而玄武门此行毕竟来人较少，人数上的优势难以逾越，随着加入战斗的对手越来越多，他眼看便快失去能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机会。
男人的双眼冒起血红的凶光，倏而咬牙加速，放手一搏，向背上驮着谢松原的雪豹发起冲刺。
狂奔过来的蛇颈龟宛若一架行进中的重量级坦克，四肢如大象般强健彪壮，居然一点都不显得慢，似是打定主意要把两人碾撞成无可挽回的肉泥，以至于连他身下的地面都在跟着颤动。
白袖见状变了变脸色，如何预想不到那即将爆发出来的冲击力会是多么恢弘强大。
他转身想从侧面避开，然而这时，几个玄武门手下竟恰巧挡住了左右两边的逃生路线。
周易然那几颗脑袋也不依不饶地自上方包围而来。
白袖被逼得节节败退，后腿即刻就要抵上墙面。
“你要做什么，疯了吗。”顶级掠食者的尊严被挑衅，白袖恼怒得几乎炸成一个花斑毛球，在被夹击的空隙中冷冷说道。
周易然没有回答他。
想也知道自己一旦暴露，哪怕这些人没有杀死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于是破罐破摔，起杀心，下死手，一味只顾进攻。
听了白袖的质问，他也只是冷笑地晃动着沉重的龟壳蓄力，朝着一人一猫狠厉地撞来。
白袖走投无路，干脆化主动为被动，在周易然袭来的瞬间后退踹墙借力，反扑上去。
周易然又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雪豹利爪凶狠，真被对方蹬脖子上脸就麻烦了。当下脖颈诡异地一扭，欲将白袖抽飞出去。
然而两人对此早有预感，周易然身形扭闪的刹那，谢松原竟立刻伸出大片网状蛇尾，将自己和白袖紧紧吸附在对方身上。
同一时间，乌压压的浓密黑影悄然覆过周易然脚底的地面，冷不丁窜上蛇颈龟的脖子，开始蝗虫过境般的疯狂绞杀。
是小蜘蛛！
它们察觉到妈妈正面临来自人类内部的危险，挣扎着从不知被乱踢到哪个角落的背包里爬了出来，机敏地躲过所有可能将这些小不点踩死的硕大脚掌，跳上去就狂啃怪物的脖子。
“啊！——”周易然发出一声残忍的、不似人类的凄凉惨叫。
蛇颈龟肉红的厚重表皮很快被幼年大王蛛们啃出了缺口，所经过的地方肉眼可见地纤细一圈。周易然的动作被迫暂停，痛苦地狂摇脖颈，身形狠狠抽颤。
白袖颇具默契地抓住空档，拨弄猫抓板般不留情面地挠起蛇颈肉皮，刺啦刺啦——粗壮的血管须臾破裂，喷检出鲜浓的血！
红粉的肉块就像木屑一般被刨出来。
小桃从头顶高高跃下，给对方带来致命一击。
……
胜负已定，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
局面在半分钟内飞速稳定下来。
一帮变种人收拾好了玄武门的手下，旋即也参与到对蛇颈龟的修理中。
周易然总共五颗头里就有两颗伤情惨烈，一颗几乎已经被人砍断，一根接近残废，被砍到变形的染血脑袋瑟瑟发抖地缩回龟壳，脸颊周边紧紧包着一圈环状赘皮，像报废的机器那样闭上双眸，满是死气。
另外几只蛇颈虽然还能使用，行动起来也相当勉强。
周易然见大势已去，非人的脸上一片阴晴不定。
他把所有剩余的附脑都收回去，只留最中间的主干，片刻后，那长得没边的脖子也慢慢变短，逐渐恢复到人类样子。
谢松原总算明白这人为什么要一直里三层外三层地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