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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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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十五岁那年的记忆,起始于一次外出。

那天,母亲带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出门采买,谢松原在家中看家。回来后两人就不同程度地生起了病。

“要换季了,可能是传染了新型流感病毒。”父亲回家时这样说,“这波流感爆发太严重了,不是普通的病,别再随便外出。”

吴柏山年幼一些,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流感”来势汹汹,让他烧得像是火炉,好几回谢松原以为他要死了,一个星期后,却又奇迹般地恢复正常。

母亲却每况愈下,从一开始还能带病去医院工作,最后连床都下不了了。父亲则始终都很忙碌——

他们的父亲叫吴祺瑞,自己就是医生。母亲叫谢曼晚,是同一所医院的护士。他们的结合非常寻常,二人在工作单位相识,相爱,最后结合。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

突然爆发的新型“流感”让这些一线的医生不胜繁忙,吴祺瑞总是早出晚归,连抽出时间陪陪家人都没机会。

那段时间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仿佛世界末日的前兆,电视上的本地新闻台一开始还能看到这件事的相关报道,后来似乎也不见踪迹了。网络时代的消息传播很迅速,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卷席成燎原之势。有时也很闭塞,人们对茧房外的世界毫不在意。

这个位处在偏远地段的小城始终在飞速刷新的信息潮汛里沉默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时他们站在窗边,会看见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些人,身上蒙了白布的人被人用担架擡着送进车厢。车辆飞驰而过,伤心的人们在后方绝望地痛哭。

吴柏山盯着他们看了许久,问:“妈妈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别乱说。”

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感到其中的绝望。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人人自危,吴祺瑞始终不回来,就算偶尔回来看看他们,也总是不停地和手机对面的人打电话。他们说着一些谢松原似懂非懂的专业术语,进行着激烈的争吵和猜测,然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烟灰缸里堆满了剩下的烟头。

谢松原大概能推测出来,为了针对这次的新型病毒,吴祺瑞被从医院抽调出来,安排去了另一个地方工作。

但他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最后,吴祺瑞会疲倦地走进主卧室,亲亲谢曼晚的额头。

“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好起来,一定。”

结果女人还是死了。

她的病情在短短两天内迅速恶化,母亲死去的那个下午,谢松原打遍了市内大大小小的医院,没有医院能派车过来接他们。二人拦不到车,谢松原跑去祈求有车的邻居们,希望有谁可以带他们出门,可却遭受到了各种各样的拒绝。

又一次吃了闭门羹后,谢松原带着吴柏山回了家。

吴柏山哭了一下午,已经出奇地冷静下来,他的双眼红通通的,一边牵着谢松原的手,一边时不时瞪着身后那扇紧闭的门看,愤恨又冷冷地说:“他们有人在家,我看到了。”

若非亲眼看见,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会露出如此阴冷成熟、仿佛酝酿着滔天恨意的神情。

谢松原也下意识回头,无言半晌,道:“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冒着危险来帮我们。”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待在房间里看着谢曼晚的生命逝去。

吴柏山扑在窗边,攥紧了谢曼晚的手,泪水打湿了床单:“我恨他,我恨爸爸!他到现在都不肯回来,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难道你还没有那些病人重要吗?”

直到傍晚,吴祺瑞才风尘仆仆、一脸焦急地回了家。他看上去至少三四天没睡觉,形容憔悴,步伐太急,甚至在迈上门口台阶时差点摔了一跤。

结果还是来迟了。

吴祺瑞坐在床前,深深地弯下腰,神经质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着谢松原二人听不懂的内容:“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马上就能找到方法了……”

谢松原来到门口,轻声道:“爸爸。”

男人猛地回过头来,把兄弟二人都吓了一跳。他一向茂密乌黑的头发上竟然出现了不少花白的发丝,仿佛瞬间老了十多岁。吴祺瑞的双眼遍布血丝,让他的眼白看起来都变成了红色,组成一种奇特的符咒。

“让人来把妈妈接走吧。我听说因为这种病毒而死的人,腐坏得都会比……”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就冷冷道:“闭嘴。”

谢松原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吴祺瑞俯下身,合上了女人的双眼,忽然回头冷冷地瞪了一眼谢松原:“谁说你妈妈死了?”

那是个类似于警告般的眼神,比冬天的疾风还要凶狠。谢松原猜他在那一瞬间做下了某种决定,那种前所未有的疯狂让男人看上去像是一只穿着人皮的野兽,方才还在大声咒骂着吴祺瑞的吴柏山在男人走进家门后瞬间失声,像只惊恐又感知灵敏的小兽,躲在谢松原的身后。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你们两个,也不许出去到处乱说。”

说完,吴祺瑞搓了搓脸,从随身带来的箱子里抽出谢松原不认识的注射剂,打进女人的身体。

一边轻声道:“会好起来的,曼晚,会好起来的……”

当他很久以后回望这一幕,谢松原始终没有想明白,是母亲的死导致吴祺瑞走火入魔,才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切,还是吴祺瑞本身就是个疯子。

他只知道,从那天起,父亲就变成了怪物。

吴祺瑞忽然就不工作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大量的药物,每天长时间地和谢曼晚待在一起,不清楚在忙碌些什么。

家里充斥着奇怪又刺鼻的药水味,母亲的气味却越来越重,甚至弥漫到客厅,钻到了大街上。邻里间传出风声,事情终于惊动了警察。

听说了风吹草动的吴祺瑞面色阴沉,冲着二人暴怒道:“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们闭嘴!”

说完,就朝他们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作势要挥出拳头。

吴柏山躲在哥哥的身边瑟瑟发抖,谢松原拦在他的前面,擡高音量道:“你是不是疯了,还想打人?妈妈死了你连装都不装了是吗?但凡长了鼻子和眼睛的人谁看不出你心里有鬼,只有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话音未落,吴祺瑞便给了谢松原一巴掌。

谢松原摔倒在地,忽然也反应过来,迅速地起身,扯着男人的衣领回了他一拳。他十五岁了,身量虽然还不及吴祺瑞高大,但也隐约有了成年人的影子,力气不小。谢松原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在茶几上,桌面的琐碎物品顿时掉了一地,水杯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吴祺瑞本就没怎么睡觉,愣是被谢松原这下撞得眼前冒起金星,好半天都没再动一下。谢松原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又陌生地看着他。

有一刻,他的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应该在这时候就杀了吴祺瑞。

这种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谁知道他还会对母亲的遗体做什么?

可下一刻,吴祺瑞已经扶着茶几站了起来。

他错失了最好机会。

在警车开到家门之前,吴祺瑞已飞快地将所有行李都打包装好。趁着黑夜一同放上车里的,还有被包裹起来的母亲。

谢松原顶着还泛着红的巴掌印,平静道:“她已经死了,你应该接受这一切。”

回以他的是男人冷冰冰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她没死。我说能治好她,就能治好她。”

“走了,自己照顾好弟弟。”

吴柏山看着男人坐进驾驶座,目光中既有恐惧不堪,也有憎恨:“我恨你,我希望你路上就出车祸死掉。”

吴祺瑞恍若未闻地勾了勾唇,“砰”一下关上车门,发动汽车。

“他是个魔鬼,不是吗?”车走远后,吴柏山阴沉道,“我真后悔。刚才在客厅里,我就应该趁你把他推倒的时候,用碎片割断他的喉咙。如果警察要来,我们就说他失心疯自杀了,反正他的精神状态也做得出这种事。再不济,我才只有十三岁,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被判刑。”

谢松原想,他们还真是一家人。

“不可以。”他按住吴柏山的肩膀,低下头说,“你不能因为讨厌疯子,就把自己变成疯子,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想想妈妈。”

上门的警察询问他们吴祺瑞去了哪里,谢松原摇头说不知道。

吴祺瑞这个人,用别人的评价来说,非常自我。或许从生下来就比常人都要聪明的家伙确实要和普通人都不一样。如非这样,当初两人决定结合之时,也不会遭到谢松原的舅舅、谢曼晚的哥哥谢明轩的强烈反对。

这件事是被谢曼晚当做笑话讲给他们听的。

说谢明轩和吴祺瑞大学本科是同门师兄弟,曾经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因为实力过硬,都有些恃才傲物,简单来讲,叫天才的通病。

谢明轩却觉得吴祺瑞不是良人。

谢曼晚当然不把这话当回事,说人人都说你们俩像,你说这种话,难道不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谢明轩答:“正因为我就是这种人,才知道他完全不适合结婚。像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有性格与心理缺陷,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忘却周遭的其他事物,对于某件事,有着特殊的偏执和坚持。你现在觉得幸福,是因为他偏执的对象是你,可一旦跳出爱情来看,这种不合时宜的偏执便是具有毁灭性的。”

谢松原后来意识到,谢明轩说的是对的。

吴祺瑞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而在两股奇特的血脉交融影响下,这个家庭里所诞下的孩子也都多少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特质。

吴柏山像父亲,继承了吴祺瑞那时而阴郁神经质、漠视一切的气质。谢松原则要好些,大概是母亲和舅舅的结合体,在大部分时间内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轻描淡写地希望父亲死去呢?

谢明轩也的确对自己有着高度的正确认知——他就像是刻板印象中千篇一律的科学怪人,从那件事发生后,到谢曼晚死去,都始终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上门的人从警察换成了穿着军装的军人,谢松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才知道原来吴祺瑞和谢明轩因为这次的超级病毒而被安排到了同一个研究所,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秘密实验工作。

据说吴祺瑞在彻底消失前,曾因和谢明轩产生巨大观念分歧而在研究所当众大吵了一架,军方担心并怀疑他对外泄露研究进度,正式展开对吴祺瑞的抓捕。

……

母亲逝去,父亲失踪,二人在当地没有其他亲人,食物也越来越难抢。几经辗转,谢松原和吴柏山被送进了当地的福利院。

不料还没待几天,军方的人就又找上了他们。

“上个月三号,你是不是和你的母亲一起出过门?”高大的男人对着屏幕点点,那上边是谢曼晚拉着吴柏山过马路的监控图像。

上个月三号,那时“病毒”还没有爆发,用吴祺瑞的话说,还在潜伏期,母亲和弟弟就是从那次回来生了病。这个时间段太敏感了,如果谢松原只是普通人,大抵不会感觉到不对,可偏偏家里就有一个吴祺瑞。

谢松原心中一跳,尽量平稳道:“……是我。”

那视频比较模糊,乍一看去,很难分出是兄弟中的哪一个。他倒是要比吴柏山高一些,不过吴柏山一来福利院就“水土不服”,又病倒了,只有谢松原一个人来接受问询,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

“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带你去新的地方。”

谢松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新的地方”。据说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被送了过去,并且目前还不见有人回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点名要找弟弟,不过也能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谢松原回到房间,看了看吴柏山烧得通红的脸。

谢松原给自己打包了几件必需的衣物,想了想,将吴祺瑞留给他们的、剩下的钱都塞到了吴柏山的枕头底下。

在那个地方,谢松原终于见到了谢明轩。

只不过那时,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103号”。成日流连于高大冰冷的实验室之间,戴着用来监测各种生命体征的仪器。

“根据各项数据检测看来,103号似乎是目前能与污染兼容得最好的实验体。我们正在分析他的各项数据,试图精准筛选出抗原特异性记忆B细胞,并着手准备单克隆抗体制备……”

谢明轩一路快走,低头翻着文件,时不时听不出情绪地“嗯”一声。

直到他应声擡头,顺着护士长所指的方向看向了正坐在病床边上的103号。

谢明轩的脚步停了下来。

103号听见声音,也茫然地回过头。

一切的流程似乎都和谢松原在云城基地中经历得差不多。

不同的是,在这里,人类直面了“污染”本身。不是什么分散在地表各地的块状污染源,而是真正的,活的生物。

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

它伴随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而生,在某个夜晚突然出现在人类的视线当中,然而那时的人们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等他们意识到陨石里竟孕育出了一个足以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怪物时,盖亚已经发展到了一定体型,成日里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吓人一跳,变得相当棘手。

有关部门只在旷野里找到它来时脱落下来的那一层“陨石”外膜。

军方将他们专门为此集合而来的科研人员挪到了郊区的研究所里,而盖亚就在这整片郊区内部游荡。它沉在地下,贪婪地汲取不知从哪里而来的能量,然后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一天天长大。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强大,以及人类对它的忌惮,盖亚渐渐向人们伸出了触手。

研究所开始不时地有人消失——或者准确来说,是被盖亚捉走。和所有生性凶恶的野兽一样,它对捕猎人类这件事充满了得心应手的残忍与好奇。

盖亚的活动范围也在不断扩张。

谢松原无时不刻不在感受它的存在。当他深夜躺在床上,会听见地下发出轰隆隆的、仿佛有巨型生物穿过地底隧道的奇特声音。

那种感觉,就仿佛有双阴冷潮湿的眼睛正穿透泥土,仰头看着上方的人类,让人感到黏腻恐惧。

和怪物住在一起的感觉,就像与狼共舞。

没有什么,比一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就位处在自己身边更加可怕。

“有人管它叫‘盖亚’。”谢明轩说,“古希腊的创始女神。因为它喜欢住在地底,而且不为任何泥沙岩石所阻碍。”

谢松原若有所思地接道:“大地之母。‘在她的身上,我们既看到了创造,又看到了毁灭。既看到了秩序,又看到了混乱。’*很合适,但听起来很容易一语成谶。”

青城的科学家们花了些时间来搞清盖亚的致病原理。首先,它的身上不知为何散发着非常强大的辐射能量,这些辐射能量本身就能破坏人体DNA分子,造成死亡感染。其次他们还发现,盖亚的辐射会在少部分人体内引发出一种病毒。

这种病毒具有高度的传染性,可以通过空气中的微尘传播给其他人,并且致死率相当高。但如果你能对它产生免疫,那么它就会给你带来另一层意想不到的功效:病毒能使你适应辐射,从而在盖亚的辐射范围存活下来。

所以盖亚经过之处的人类通常只有两种下场,要么抵御过了污染,活下去,要么就被杀死。

病毒传播的速度非常之快,不出多久就席卷了整个城市。

军方搜刮遍了市内所有医院内的就医记录,通过各种方法,找来了那些幸存的家伙,让科学家们提取他们身体当中的抗体,制作血清,进行永无止境的实验。

又或者从那些被感染的患者身上提取抗原,尝试对它们进行灭活、减毒,制作出第一批小范围试用的疫苗,给研究所内部人员,包括后面招进来的孩子注射。

据观察,这些病毒在未成年体内引起的不良反应要比成年人小得多,而且更容易产生强壮的抗体。

然而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还是不够。

“盖亚所传播的病毒种类几乎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它们不停变异。即便是在初次免疫应答后成功躲过了污染攻击的人,当再次直面另一种病毒时,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污染。人体错综复杂、精妙绝伦的免疫系统生成了多达百亿的免疫细胞,这种特质注定了哪怕是最为致命的超级病毒,都会有部分人对其免疫。但对A病毒免疫的人,未必能抵抗得了B病毒的攻击——这就是盖亚的威力。”

回想起过去,谢松原露出沉吟的表情:“最初的几批药物功效都太弱了,在盖亚的能量面前不堪一击,根本达不到科学家们的要求。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完美的实验体,既能免疫A,又能免疫B,还能应对接下来无数的CDFEG……”

说到这里,旁边有道声音打断了他:“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偌大的会议桌边围满了人。

“这当然办得到。”谢松原笑了,说出那句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话,“你听说过预测天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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