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2)
第158章
许石英一下就回想起来了。谢松原被限制行动后没多久, 就曾发邮件申请过人道销毁他的实验小白鼠。
他的实验既然已经完成,就不能将这些畸形的小鼠放置不管——毕竟它们的体内还生长着属于“谢松原”的大脑。
当时的许石英表面同意了,私下里却放着没管。
长着谢松原的大脑的小白鼠, 这是多么的有意思。销毁掉未免太过可惜。
他本来就对谢松原的特殊体质感兴趣,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悄悄将小白鼠留了下来, 自己进行实验研究。
污染能量暴动也给这些被关在房里的小白鼠带来了影响, 原本整洁的实验室内一片狼藉, 用来装小白鼠的恒温饲养箱横躺在地, 四周的玻璃全部碎了个稀巴烂,桌上、地上纷纷有着拖拽血迹,角落里散落着同伴的细小残肢。
显然,辐射变异过后的小白鼠在内部进行过了一场搏斗,而眼前这个膨硕如山、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在摇晃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的白鼠,就是同类相残后留下来的最终胜利者。
在忽明忽暗的实验室内, 白鼠精明发亮的猩红眼珠有一瞬竟冷酷得像人。
“啊!——”
大门紧闭的实验室内,传出了人类因恐惧而极度变调的凄厉惨叫。
许石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时的那种痛楚。身上的肉被一片片连皮带肉地撕碎, 痛上加痛, 全身没有一处肌肉不在痉挛颤抖。
他想逃跑,但变异后的白鼠就是十足的野兽,锋利的牙口将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许石英几度晕眩,灵魂出窍, 即使闭上眼睛,还能听见白鼠在咀嚼他身上肉块的声音。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松原提前给他注射的血清起了作用,亦或者是因为白鼠的大脑本就源自人类——被怪物完全拆吃入腹的许石英竟然又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半小时后, 许石英呆呆地站在仿佛被龙卷风侵袭过的卫生间里,看着面前破碎的镜面。镜子中赫然映出一只丑陋老鼠的脸。
它像人一样地站着。
“啊啊啊啊啊!——”许石英抓狂的叫声响彻整片空间。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站在老鼠的脑域之中, 谢松原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竟感觉到唏嘘又荒谬,可悲而可笑。
多么奇怪的因果关系。
如果不是许石英自己动了心眼,想要把那些小白鼠留下来,他本来不用受这遭罪,最后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居然诡异地继承了部分谢松原的能力。而如果不是这种能力,他绝对不会被奥丁一直带在身边,成为鲁纳斯的骨干。
谢松原想,老鼠的内心一定是极度矛盾的。
在他来看,自己一切倒霉与成就的源头都来自于谢松原。
许石英的心里也一定明白,像他这样身无长处,既不能分化成强大的变种人、也没有谢松原这样变态能力的家伙,在残酷的末日时期,一定是最早死掉的那批人类。
他没法成为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因为他脆弱到连承担一种变种基因都费力——哪怕他始终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拖着这样一具残次品般的身体茍活。
谢松原本来不想进入老鼠的精神世界。
他侵入了对方的脑域,并让许石英在不知不觉间吸入大量孢子——在幻觉中,许石英会一遍又一遍地看见那些人生中令他最为恐惧、避之不及的东西。
只不过是一点点惩罚。
做完这些事后,他便坐在了老鼠身边,静静欣赏着他眼泪鼻涕一块儿流的惨状,想也知道,对方看见的无非就是那些被他害死的家伙。
就在刚刚,老鼠不断大叫着“别吃我”,“别吃我”,其叫声之哀凄震悚,实在超出了谢松原的想象。
他还是改了主意。
观赏完这一幕,谢松原准备离开。
不料就在这时,身后场景再次变幻。
谢松原回过头,画面转到了临时停尸房里。
污染能量爆发,基地内的人足足被困了三天,三天内,每天都有无数疯狂的变异动物对他们发动群体攻击,不知疲倦地轮番上阵,所有人都被迫住在大厅。
许石英获得了精神能力后,趁机悄悄在许多人身上做了尝试——
最开始察觉到这一点,是有只悄悄溜进基地的变异生物想要偷袭他。打斗间许石英猝然发现,他可以用意念控制对方不来攻击自己。
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谢松原一出现,那只蟑螂人就诡异地自己“撞”到了玻璃上。
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可以“读”到部分人的思维。
许石英忽然想到,如果他是因为谢松原才变成了这样,那么谢松原的能力说不定还要在他之上。
他可以读脑,谢松原也可以。谢松原会不会对盛丽莎的死起疑心,又或者,盛丽莎早就在私底下告诉过谢松原这件事?
不然为什么谢松原总是对他说出那样意味深长的话,更甚至,还会在众人都在大厅当中避难时,时不时地看向他,并和身边的白袖窃窃私语。
许石英越想,就疑心病越重。一想到对方有可能发现了什么,在众人面前揭发他,许石英就坐立不安,一有风吹草动便担惊受怕。
大概摸清能力范围后,许石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停尸房,找到盛丽莎。
盛丽莎死去已久,覆着一层厚重白霜的躯体僵硬冰冷,泛着青紫,身为灵魂载体的□□已逝,残存的记忆宛若一卡一卡的磁带,只能片段式查询。
许石英将进度条拉到靠后的位置,从孕妇出事那天看起。看到怪物钻入盛丽莎的肌肤,再看到谢松原私下给她注射血清,检查胎儿状况。
都没什么问题。盛丽莎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那些举动,和谢松原之间的交谈也很正常。
直到最后,画面跳转到那个夜晚。
他第一次从别人的视角来端详自己:
这样的场景无疑视觉冲击力极强,甚至颇为刺目。
修剪得不拘小节的土气头发,脸上戴着难看的老式深色眼镜,身形不高,背有点佝偻,看起来气质畏缩,在和盛丽莎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画面中的男人明显后退瑟缩了。
在盛丽莎的记忆中,许石英甚至能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失落。她看出来了他的犹豫和害怕,甚至是不愿面对的冷漠。
她张口:“你怎么……”
许石英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曾无数次在心中想象过,盛丽莎死前这句没说完的话会是什么。
是“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还是“你怎么可以背着我们做出这样的事”。因为不想让自己承担哪怕一丝丝的风险,身败名裂,更不欲面对盛丽莎失落的眼神、听见她谴责的话语。所以当时的他转身离开,落荒而逃。
可为了知道盛丽莎到底会不会暴露他的秘密,他必须强迫自己听下去。
得到的答案却出乎预料。
“——你怎么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快走,这里很危险。”
“快跑啊……”
一片静默。
没了。
许石英脸上的表情呆得像是雕塑。
这就是盛丽莎最后留给他的两句话。没有埋怨,也没有记恨,更甚至连那一瞬的失落也消散于无。
仿佛在她眼里,就从没指望许石英能真正帮她做些什么。就像程青早产那晚,盛丽莎也只是把男人拦在门外,自己单独鼓起勇气,给从未见过的怪物接生。
她早就知道许石英自卑胆小的本性。即使如此,在面对着对方的怯懦时,依旧没有任何怨怼。
干干净净地走了,留下许石英崩溃地痛哭流涕。
他一直刻意地不去回想任何有关盛丽莎的事,但女人死去的那一晚,所有和她有关的画面竟都是如此讽刺的纤毫毕现。
——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深入骨髓的自私。
没有人比许石英更清楚,他在那一刻原本是可以出手拉一把盛丽莎的。可他没有。
他恨他们。
不仅是谢松原,还有盛丽莎,他恨他们所有人。
这个世界对这些人太好了,使他们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许石英不明白怎么可以有人活成这样。
而他们也对他太好了,哪怕那种好只是一种施舍,一种膝跳般的条件反射,一种无足轻重的随手习惯,好到让许石英无法不去憎恨。
因为每当看见他们,就让许石英想起卑劣渺小的自身。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憎恨,也说不清究竟是谁导致他变成如今的模样。因为没法责备自己,就只能将所有扭曲的负面情感都堆积到他人头上。
……
许石英的身后,由潜意识构建出来的世界正在缓缓崩塌。
而男人依旧维持着蜷缩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可笑姿势,直到谢松原从背后将他翻了过来。
“你真他妈是个混账。”
谢松原单膝压在老鼠的腹部,握紧拳头就朝他脸上招呼过去,一拳到肉,许石英干瘪的脸颊直接被砸得凹陷。
谢松原还不觉得解气,仿佛体内的暴力分子都被对方给点燃了,还没等老鼠将被打偏的脸扭回来,就又给他了一拳。
“你害死了因为这层身份而信任你的患者,甚至连孕妇都不放过,最后把盛丽莎也害死了。她在死前最后一刻都被你蒙在鼓里——”
谢松原第三次高高扬起拳头。
“有病要去治,而不是拉别人下水,并且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说完,谢松原毫不留情、一气呵成地挥出第三拳。
砰!
许石英的口中“咯吱”作响,满口的牙顿时被打松了七八颗。也不知道究竟是谢松原太用力,还是大限将至的老鼠太过脆弱。
谢松原发泄完,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不过你这种巨婴怎么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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