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已修】(2/2)
许久之后,才忽然惊醒般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也太厉害了!”
奥丁却突然降下音调,阴沉冷笑:“我?不不,这不是我得出的结论。我只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许石英呆呆地看着他。
结果很快出来了。
谢松原居然没有变异。
虽然因为那突然出现的毒蚊子,谢松原的确陷入了一场高烧不退的昏迷。
他烧到浑身肌肤滚烫发红,必须每半个小时就进行一次物理降温。这样昏睡了超过十七个小时,谢松原终于在第二天下午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里有消毒水的气味,嘴巴里是苦的。
谢松原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房间里除了个自己已经有些眼熟的雇佣兵保镖之外,居然还有那个经常跟在姚琦身后的青年。
也就是众人口中的“白副队”,白袖。
谢松原眼睛轻轻一转,明白了,心想这是姚琦派来看着他的。
扎在手背上的针有些让人感到不舒服,谢松原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白袖率先注意到了他的情况,漂亮的面孔上有惊讶一霎划过,对身旁的手下道:“他醒了,去叫人过来。”
那人忙不叠跑了出去。
谢松原似乎有要坐起来的意思,白袖弯腰摇起病床旁边的转杆,示意他不用动:“要喝水吗?”
嗓音冰凉凉的,像是常年浸泡在泉水里。
谢松原嗓子有点疼,只是静静地点头。
白袖看他一眼,转身出去接水。
就在对方离开的当口,A组的研究员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叫岑思远,平时经常和谢松原一块工作;一个年纪大概五六十岁的生物学专家,大家一向都很尊敬他。
对方一进门,谢松原便叫:“李老。”
接着,无声地和他身边的岑思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怎么连这位也来了。
岑思远耸耸肩。不等他做出更多反应,李老又道:“小谢啊,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了。”谢松原熟练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用残留在手上的胶布按住针孔。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早已完全退烧了。
昏迷之前,谢松原一度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麻烦。
一旦变异,他很有可能也会被关起来,他手上的实验项目要么暂停,要么被其他人接手,这是谢松原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可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这确实是只人类的手,指节分明劲瘦,手背上浮着淡淡青筋。没有长毛,也没有变成什么别的爪子或趾。
就连谢松原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顿了顿,他想到什么,冲李悠和岑思远道:“是那些毒蚊子。我是在被一只白纹伊蚊叮咬到之后才——”
话没说完,靠近门边的岑思远好像听见了什么,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谢松原停下来。
没过两秒,白袖端着水杯回到房间。
对方一出现,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白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的神情依然平淡,走到床头柜边,将杯子递给谢松原。
李老清了清嗓子,仿佛没听见谢松原刚才的话,当着白袖的面状似无意道:“检测报告出来了,你的情况没什么异常,只是因为最近太累,身体超负荷运转了。”
岑思远也适时接口:“你这些天的确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行请几天假,项目上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谢松原飞快地理解了二人的意思:“不用,我现在感觉很好。”
“那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去工作。今天晚上你别来了,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看你也很多天没睡过好觉了。”
三人配合着一唱一和。
听说谢松原没什么异样,白袖也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管怎么说,谢松原都是斯芬克斯的首要保护对象。
虽然雇佣兵们普遍并不清楚,上头为什么对这个异常年轻的研究员在意到如此地步。
李老很快转头,用礼貌而客套的语气对白袖下逐客令:“我和谢组长有些实验上的工作内容要谈,可不可以请你回避一下?”
研究员们和雇佣兵之间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剑拔弩张,但一直也称不上特别友好。
平时那些负责保护谢松原的“保镖”不会在他工作时进入实验室,他们对实验项目没有知情权,所以李老的这个行为也很正常。
白袖的视线在谢松原和李老之间游走了一圈,似乎想要探询什么,最终还是起身离开,带上身后的门。
房里没有别人,李老立刻换了副表情,冲谢松原道:“你说的蚊子的事,我知道了,等下就想办法让斯芬克斯的人去着手防范,装作是我发现的。记住,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谢松原有些错愕:“李老?”
李老叹了口气:“听我说,枪打出头鸟。现在全基地集体研究了快一个月,至今没什么有效方法。而你一旦冒头,让他们得知了你的特殊体质,知道你哪怕被叮咬后都不会变异,他们一定会将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对你做出不利的事……到那时候,你就不是A组的组长兼研究员了,你只会是实验品,懂吗?”
谢松原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方说的没错。
按照常理,谢松原这时应该已经被拉去重新测验,检查血液里是否拥有特殊的天然抗体,让他可以抵御变异基因的侵袭了。
一旦初步检测呈现出的是肯定结果,那么接下来,谢松原无疑将迎来无穷无尽的抽血、试验、监测管控,他身为研究人员的身份与地位将不再重要。
“可是,”谢松原稍微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您为什么要帮我?”
一个具有威望的业界专家,居然会特意帮谢松原掩盖一件对其他人有利的事实,这怎么想都不是对方该有的行为。
“我太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了。”李悠还是叹息,“……我和谢教授,算得上是旧相识。”
床上的谢松原顿时变了脸色。
……
有斯芬克斯的人在外看守,关于“谢教授”的事,李老并没有多说,却让谢松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可避免地处在出神状态。
后来斯芬克斯的姚琦也过来看望了他。听说了李老的新发现后,对方没再管谢松原,转头跟着李老急匆匆地去处理室内毒蚊。
当看见出现在走廊上的雇佣兵们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地重新喷洒消毒液时,许石英感觉到了不妙。
这帮人会出现这样的举动,肯定是因为白纹伊蚊能散播病毒的事被发现了。
他倒不担心他们会立刻顺着线索找到他和奥丁身上。许石英不解的是,怎么他左等右等,都看不见谢松原的身影——
按照他和奥丁的预期,谢松原这会儿不是应该已经被斯芬克斯的人安排到专门的病房里看管了吗?
他再三找人询问了才知道,谢松原根本就没有变异。
许石英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又接连向好几个人打听,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他不得不再次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找奥丁。
奥丁听后,脸上浮现出冷笑:“要不是我能确定那蚊子的确找上了谢松原,差点也要被骗了。呵,真是有意思。”
“什么意思?”许石英赶忙打起了精神,“你是说,他们有意隐瞒了谢松原变异的事?”
“蠢。”奥丁不耐烦道,“你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石英的眼睛又转了转,吞咽了一口唾沫:“难道,谢松原是真的没有——”
许石英当场露出震惊无比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嫉妒谢松原即使到了这时也依旧如此与众不同。
全基地加起来总共几百号人里,只有他是目前唯一一例哪怕特意接受过病毒注射还能免于变异的。
换做是之前的许石英听到了这个消息,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
但紧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幸灾乐祸:
谢松原对病毒免疫,恰巧说明他将不再拥有可以超越其他人类的第二套生物基因。
想到这里,许石英又觉得神清气爽。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必须重新打算了。
许石英忽然皱了皱眉:“可是不对啊,他要是真对病毒免疫,斯芬克斯不是更该把他抓起来做实验吗?”
“这当中肯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先别管那个。”奥丁表情阴森地眯起眼睛,像是阴险的狐貍,“看来,我得让蛙人亲自出手了。”
奥丁本来打算的是,谢松原一旦变异,被斯芬克斯的人控制住,A组缺人,很有可能会从下边再提人上来,到时候他再想办法让老鼠顶上。但现在第一个计划失败,奥丁的耐心也快消耗到了极点。
蛙人虽然吞噬了数个变种人的基因,理论上说非常强大,但他原本的躯壳也只不过是个脆弱的人类,体质一般,承受不了那么强烈的能量冲撞。
奥丁前期纵容他不断吞食新的人类,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尽量让蛙人在最短时间内变得厉害,方便对猎物一击致命;另一方面,奥丁也想测试下这个家伙的承受能力究竟如何。
这样一来,坏处就变得明显。
这些天许石英去病房偷偷看过蛙人,看见他的背上已经出现了破皮溃烂的现象。再这样下去,对方身上的异常一定会被基地里的其他人发现。
“不能再拖了,就今晚吧。”奥丁冷冷地说,“刚好那家伙今天还在基地里休息,晚上方便动手。”
*
晚上十一点半,试验区,A组办公室内部的休息室。
房里只有两个人。
谢松原半坐在床上,身前支着一个床侧自备的折叠桌,桌子打开,上边摊着基本谢松原还在翻看的学术资料,他低着头,时不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做笔记。
白袖坐在床边,正用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地削着手中的苹果。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房内墙上的时钟在滴答转动,一时间静得可怕。
谢松原在纸上写完一整段话,再擡起眼时,白袖手中的苹果已经快削完了——他的速度很快,全程花了不到半分钟;刀工很好,苹果皮一直削到尾巴都没没断,在空中连成一个流畅的螺旋形状,末端一直延伸到下方的垃圾桶里。
白袖的十指十分灵活有力,因为骨节修长而乍看上去纤细如葱,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对方的手上不少关键部位都生长出了茧子,部分指节更是因为常年扶着枪托而被压得变形,打破了这双手原本应有的完美形状。
然而越是这样的不完美,就越是带着一种吸引人目光的观赏性。
削完了皮,白袖开始将手中的苹果切块,装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碗里。
谢松原莫名感到有点诡异。
他已经习惯了身旁有人看管着他的日子,但没想到今天会是白袖这个副队长过来亲自照看他,对方居然还“降尊纡贵”地给他切了水果。
难道对方察觉到了白天的不对劲,所以想从他这里套话?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白袖身上停留了太久,谢松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佯作他还在看书。
直到玻璃容器轻轻磕碰在折叠桌边缘,发出“砰”的一声,白袖的嗓音紧跟着在他耳边响起。
“吃苹果吗?”
谢松原应声擡头,脸上露出适当一层浅浅的讶异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只苹果是特意给他削的一样:“谢谢。你不回去休息?”
“我就在这里陪你。”白袖那张美丽的脸上鲜有表情,仿佛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虽然基地里已经经过反复消杀,但可能还存在着不少毒蚊子,我留下来比较保险。”
谢松原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毕竟目前斯芬克斯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经被那种白纹伊蚊叮咬过的事实。
他很快又警惕起来,猜测这是否会是对方的一次试探,白袖想要通过他的反应来推测谢松原是否有事隐瞒他。如果自己执意要让对方离开,反而会引起白袖的怀疑。
于是他道:“那也好。”
白袖看他一眼,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灭蚊灯。
这几天基地里蚊虫肆虐,斯芬克斯的人紧急购置了一批灭蚊设备,尽管并不确定这些东西是否真能挡住来势汹汹的毒蚊子,不过聊胜于无,总能在心理上给人一些安慰。
斯芬克斯给雇佣兵们每人都配备了一套防护头盔,以及遮到手臂上方的厚橡胶手套,确保没有一寸皮肤暴露在外。
白袖也给谢松原准备了一套,防患于未然。
遥远的办公室走廊上忽然传来异样的噪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发出“砰”一下的巨大闷声。
谢松原一下坐起身来,道:“怎么了?”
白袖皱眉:“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刚起身走出两步,又调转回来,拿起放在床头的头盔和手套。
走出休息间,白袖来到外边的实验室。
门外响起一阵沉闷黏腻的慑人脚步声,仿佛正有人一路蹚水走来。
一只泛着幽暗冷光的怪物眼球冷不丁贴上实验室门边的玻璃,巩膜上方布满了血丝,眼白污浊发黄,足有人拳头大。
它诡异又飞快地眨动着,隔着玻璃和白袖对视。
同一时间,头顶的电灯终于不堪重负地滋了一声,黑了下来,实验室里立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后方的休息室内也传来灯泡熄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