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宁阿茗(三)(1/2)
嗣宁阿茗(三)
03
宣茗二十岁过半,在老牌名邸翠湖天地购置一套房产,四百平复式小楼,地上地下各两层。花园移植珍贵山茶树,一株抵掉普通人家一辆车子。好歹入圈六七年,被动结交不少好友,纷纷送来乔迁礼,祝贺她抱美丽新居落户上海。
当时梁嗣宁在同她吵架,赠礼动作迟缓,险些违背当时承诺。他记得她喜欢蓝色碎玻璃瓶,和那件犀鸟角雕刻,请专人好好包装十八层,小心翼翼护送到翠湖新居花园。彼时正值《天塌》宣传期,宣茗各地繁忙奔波,来不及亲自签收,只有家政阿姨惴惴不安捧过来,期盼东家早日归来,为这珍贵古物验明正身。
至于吵架缘由……普通恋人都难说自始至终和和睦睦,梁大少与Callia自然也有无数种契机闹翻。
一个月前梁家少东过二十五岁生日,他当然不期待工作繁忙预备天后亲临香港送赠祝福,早做好准备,等她翠湖新居签署最后一份合约,二十五岁的梁嗣宁便直飞上海,单独同她补过生日。
但宣茗那一天不讲章法,《天塌》第一站宣传在国土最北,一年下大半年雪的主要拍摄地,她连轴转十四个钟头,从地平线那端飞到香港时,还没来得及换下保暖的大衣外套。
梁嗣宁没有想到她会在私宅正好与佩怡打照面。
他赶回来得再快,也是迟到。坐镇梁家的周女士,他亲生母亲,正好被佩怡挽着手离开。周女士与宣茗比赛体面,笑着点头,请她明日来梁家吃一顿饭。
“正好,有Callia小姐见证,阿宁——应该会更开心。”
宣茗当然答应,大衣搭在臂弯,同周女士与佩怡道再见。
梁嗣宁发誓他不知道佩怡已经回国,更不晓得周女士今天突然出宫,他急切抓着宣茗手臂解释,可是宣茗依然不在意。她随手将外套丢到沙发上,钟表敲过十二点,Callia对他讲,生日快乐。
她表情完美到像置身演出场馆,台下三万重金买笑观众,梁大少是坐在最前排,RMB三千六百八十门票持有者。
梁嗣宁脸色慢慢冷下来,他转身去料理台切开牛肉,总助送来两瓶旧年洋酒。宣茗不进厨房,她在落地窗前与靳思嘉通电话,确认明后两年密集到可怕行程。
她拍《天塌》足足小半年时间,剧本对演员身体不友好,前期增肌,后期暴瘦,以致她现在成薄薄纸片一张,套在黑色羊绒长裙里,一副骨头缩到人体纤瘦极限。梁嗣宁从身后环住她,怀抱都空落落。
宣茗顺势靠他怀中,梁嗣宁不避讳靳思嘉,他问到香港名导筹备三年的大好剧本尚在寻找合适女演员,因而同宣茗与靳思嘉提起。电流送来靳女士欢欣雀跃声音,但怀抱里的Callia却冷静浇一泼凉水:
“两个月之后要回韩重组回归,赶不上电影开机。”
梁嗣宁笑容僵在脸上,他自以为最佳礼物,小心捧到宣茗手上,她反应却全不在意料之中。
不是要银行大笔进账?要名利场至高地位?怎么还拒绝天大好机会,单为早已解散过气团体的一次重逢?
他犹不死心,“汪导要冲击金像,打磨三年剧本,质量名声都很高。”
宣茗挂断电话,不听靳思嘉劝告,也不看梁嗣宁沉到谷底脸色。她伸手拉起披肩,“总有机会,但那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我不好违约。”
梁嗣宁再不能多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宣茗问他,同郭小姐有没有新进展。梁嗣宁只能说不知道,他没有收到佩怡回国的消息,更不知道她会与周女士一起大驾光临。
宣茗点头,到此为止。
“如果以后你要和郭小姐见面,请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会避开。”Callia解下餐巾,继续扎穿大少一颗玻璃心,“到年末我都在国外,应该不能来陪你了。”
梁嗣宁希望她没有言外之意,但是宣茗很少让他如愿。她伸手去拿大衣,梁嗣宁看出她意图,匆匆上前,握住宣茗搭在衣架上的手腕,像一片阴影蒙在她背后,低头鼻尖蹭着她头发,亲昵而低声下气:
“今天不要走,阿茗。”
宣茗满头新雪气息,国土最北早早入冬,香港来不及融化她身上寒气,梁嗣宁也来不及。他慌张地捧住她的脸,指腹沾上薄薄的脂粉,宣茗妆容撑足二十个钟头,口红斑驳,睫毛快要粘在一起,可是衣冠楚楚的梁嗣宁比她狼狈得多得多得多。
Callia小姐抱胸靠墙,撩开遮住眼帘深黑长发,“梁大少,我拜托你尊重一下你的未婚妻。郭小姐做错什么?她凭什么要被我们这对男女恶心?”
她还是嘴下留情,没把自己说成低贱丑恶非人嘴脸。
梁嗣宁皱眉头,“佩怡那里,我会同她解释……”
可是Callia下定决心不破坏豪门家庭,她指着梁嗣宁肩膀逼问他:“怎么解释?你要她接受你出轨戏子,还是逼她装聋作哑?少东家,我下贱到今天也够了,不可能真的一辈子给你做小。”
梁嗣宁只能颓然后退,大少投下眼神,十万分疼爱,十万分痛惜,他知自己对上宣茗总是输。
“阿茗,”他过了很久才又开口,“我真的想过长久。”
“但是我从来没有。”
宣茗披上衣服离开,她在这间房子留下很多东西,统统被她丢掉,转过身毫不留情,生怕赶不上最近一班飞机。
洋酒剩下一半,梁嗣宁摘下两三百度眼镜,放置时失手摔落地上,碎玻璃围绕成凌乱图案。一段情便似他眼中的玻璃,一个不慎便要碎成渣子,救也救不回来。他自认不算后知后觉,可惜Callia小姐永远最爱自由,像抓不住一缕冬风。
宣茗在他这里看过一部电影,《过春天》。女主角讲,希望香港下雪,她好体会冻是什么滋味。她就问他,香港有没有下过雪?梁嗣宁摇头,曾经应该有过,70年代,新界稀疏雪花,活在老人嘴巴里。可是他才活二十五年不到,没运气看见百年一遇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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