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2)
第七十九章
年底已至, 依照约定,阿檀偕同周钦之来到了谈宅处。在那里,阿檀与周钦之见到了深受糜仙诅咒困扰的当事人安远清。
站在谈归箴身边, 安远清的身材稍显矮小,不过他样貌生得浓眉大眼,轮廓英挺,也会穿衣打扮,外穿毛皮领大衣,内里西装衬衣,头戴一顶黑色毡帽, 脖颈上围的也是近来颇为时兴的针织围巾, 足可见讲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他腕上那块表, 价值不菲, 要近一千块,阿檀不吃不喝满打满干五年的薪水都不够付。
“这两位,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找的帮手,这是阿檀小姐, 这位是周先生。”谈归箴简单向安远清介绍了一番, 又道,“这位就是我同窗,安远清。”
两方互相招呼寒暄一番,接着便入了座。
为这次祭祀, 安远清的准备可谓充分, 除却向农户购一猪一羊的鲜血生肉的祭品。就去短短五日,安远清的行李竟多达四个皮箱。
大到衣物被褥, 小到雪花膏香肥皂,阿檀有些傻眼,毕竟她与周钦之两人才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而谈归箴的仅一个小手提箱。
对此,安远清解释道:“自伯父去世,老宅已经许久不住人了,只留一个老管家照看,生活上难免缺东少西,敝人怕回去住不习惯,因此多准备了些,另外,我已经租赁了车辆,即刻就可出发了。”
阿檀了然地点点头。
她话说完,看了看地上皮箱,又看向安远清。身上衣物饰品心下思索了几秒。
谈归箴笑了笑:“那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有什么事情车上谈吧。”
几人再无异议,很快上车,商议好了此行具体事宜。此事属家族秘事,安远清担忧谈何周三人以外人身份进入会遭老管家诘难,因此让周扮保镖,谈扮小工,而阿檀则装作他的女佣,这样想必就不会再受阻拦了。
到晌午后,车到达福临镇上,在安家老宅前停了下来。
寒冬腊月,寒鸦嘶鸣,天灰蒙着,如恢恢一张天网自上而下覆盖。
宅门本朱红,可因年久失修而黯然失色,目之所及,无不让人心生压抑。
安远清上前去叩动门上铜环,三下又三下,等了许久才听到从里传出的木栓声响。
很快,宅门拉开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出现在宅门后。
里面的人咳嗽几声后说话,声音苍老嘶哑,像水引的摇井,无水空摇,上不来水,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吊气。
“你们是……”
安远清凑近了些,好让老管家看清他的面貌。
“李管事,我是远清啊,远清。”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将门缝拉得大了些,阿檀这才得以看清老人全貌。
他年纪很大,背脊佝偻得像要融化,眼窝也深深溃进去,戒备地透过安远清看向他的身后:“远清少爷,你后面是……”
“李管事,这几个是我雇的佣人,祭祀是大事,我想着家中需要有人做些体力活与杂事。”
闻言,阿檀等人忙低下头做出谦卑状,装得好像真是安远清雇来的一般。
老管家听罢没再说什么,而是侧身让他们进入,阿檀跟在安远清身后,进门前,她与周钦之交换视线几秒,很快又继续看向前方。
安家老宅坐北朝南,是个三进三出宅院,结构紧凑,各院落布局极为讲究。
进门之后游廊穿堂,旁边大理石壁照,上面刻着飞禽鸟兽,浮雕精巧,栩栩如生,此为一进。
过了穿堂便是院子,院子两边则为仆人住所,男左女右,牲畜左,庖厨右,分布规则,此为二进。
过此院是大厅,厅中宽敞,古色古香,面厅墙壁上有巨幅画像,这画像不是传统神佛,也非安家祖先,而是一位半遮面的女子。走到此处时,原本气若游丝的老管家突然声音响亮起来,他喝止住前进的安远清,开口道:“入安宅,拜糜仙,叩首。”
阿檀几人均愣神,但见安远清已经听话地跪了下去,他们也没多说什么,而是上行下效,叩首三次后,阿檀这才起身来,双眼微眯,冷冷注视糜仙画像。
画像吊诡,乍看像一女子,似笑非笑,仪态窈窕,但细视却发现这压根不是平常人面孔,眼球突出,双腿非腿,而似鱼尾,裸露背脊肌肤上却有状如鱼鳞般的大片疤痕,诡异之态尽显。
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又少人居住,自进入安家老宅起,周钦之便觉周遭阴森了许多,宅中阴风阵阵,处处悬挂红绸。
忽而周钦之察觉有人正在暗处注视他们几个,他警觉而视,却又什么都没有。
过了正厅为三进,一个四四方方的庭院映入眼前,庭院开阔,蔚花植木,庭院四角落放置水缸,内有红鱼游动,这在旧时院落中是常见的布局,风水上说,水为财,水缸满水也有聚财一说,另外房屋为木质结构,若是走水,缸中之水也可用以救火,而庭院之后,便是主人家的住所了。
走完安宅,周钦之与谈归箴又折返回去,将祭祀所需生肉鲜血以及几人行李都搬运进宅。安远清被安排于三进后的左边偏房里,房子久未住人,进门有灰尘扑鼻不说,角落还有老鼠逃窜,阿檀狠打了几个喷嚏,赶走老鼠,接着将门口皮箱一一提进来,开窗了通风。
眼下,她作为安远清雇佣的女仆,自然得收拾主人住所,因此,阿檀做完洒扫,这才出了门。
过正厅时,阿檀再度看到了墙上所挂糜仙画像,她目不转睛盯了许久,又觉阴暗处有视线窥视,阿檀警觉四看,却无任何异常,她眼珠转转,神游着走出正厅,在游廊尽头,周钦之与谈归箴正倚靠廊柱等待阿檀。
见阿檀身影,周钦之立刻站直身体朝她的方向跟去,谈归箴见状也赶紧跟上。
“收拾完了?”
“嗯。”
“安远清呢?”
“他说困了,小憩一阵。”
阿檀回答完周钦之的问题,谈归箴刻意压低声音:“红绸飘布,糜仙画像,进来就觉阴风阵阵,这安家老宅,真是处处透着怪异。”
阿檀:“谈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这位同窗母亲早几年已经去世,那他的父亲呢?”
“他父亲是上门女婿,更早的时候便去世了。”
“等于说他现在孑然一身?”
“就是这个说法。”
“他以什么为生计?”
谈归箴不明白阿檀为何问起这茬,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他醉心学业,并没有为生之计。”
“他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靠之前的遗产?”
“应该是吧。”谈归箴迟疑一阵,“不过阿檀,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檀耸耸肩:“随口问问,对了,我们晚上住哪里?”
周钦之答道:“刚刚询问了老管事,他说宅子已经空置多年了,下人处的屋子,我们可随意挑选居住,只需遵循男左女右即刻。”
谈归箴快语道:“我和周警长分别住左侧最边上那两间,那里远离马厩,稍微干净一些。”
阿檀点点头:“我就住你们对面那间吧。”
“好。”
寒气刺骨,几人匆匆讨论了几句,便去了二进的仆人房收拾起这几日要住的居所。
阿檀理好床铺准备擦拭桌上灰尘时,只听得身后木门咯吱一声,她回过头来,正是周钦之无疑。
“你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过来看看你。”
寒冬冷水,阿檀正浣洗抹布,周钦之皱了皱眉,一只手将她的手从冷水盆中拿出来,另一只手递上一个简易碳火炉。
“冷水冻手,我来就行。”
炉子很小,烘手够用了,阿檀将之举起晃了晃:“哪里来的?”
“房中发现,估计是原先在安家干活的仆人留下的,我找老管事要了几枚碳火,拿过来给你暖暖手。”
周钦之自然而然接过阿檀手中的活计,拧干抹布,擦拭房中灰尘。
他很认真,然而擦拭动作却略显笨拙,明显很不熟稔,阿檀几次想要自己来,却被周钦之阻止,她只能退到床铺边坐下,静静注视着周钦之的英挺侧脸,手掌暖意徜徉,心中亦是。
周钦之擦拭完,宽厚手掌已然被冻得通红,阿檀不惧寒意握上来,将手中温度传给他。
两人正欲开口谈起安家事宜,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声响,阿檀与周钦之默契地相看一眼,共同走到门边探听起外面动静。
原是安宅来人了,来的是安远清的三叔父和堂弟。
安远清的三叔父名为安达济,他满嘴胡鬃,摘下头上的狐皮绒帽,脑门铮亮似在发光。
父子俩甫一进门便吵吵嚷嚷,对着老管事颐指气使,吩咐他去将他们的行李搬进来,可老管事如残荷梗般一折就断的模样,哪有力气去搬什么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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