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2)
第六十六章
阿檀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心虚笑笑:“是!是!”
周钦之未收回视线,再追问:“你真撒不来谎?”
“那自然……撒不来……”
周钦之无奈的深深一眼,没说破她, 再酌茶一口。
文绣给阿檀使了个眼色,笑语道:“阿檀啊,你在这里好好招待周警长,我到灶房将你带回来的鱼剖肚刮鳞去。”
她说着出厅堂门,随意往巷口一瞧,结果见着了下课归家的蒋章宁。
文绣掸了围裙上的灰,脸色慌乱着快步跑过去将之拉到一旁:“你先别进门, 听我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蒋章宁一身正气, 双手反背,头低了些, 做出聆听姿态。
文绣神秘兮兮回看了眼, 悄声说了一通,蒋章宁不解地皱眉:“何故要扯谎?如今不比前些年, 女子工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洋行报社学校医院,处处可见女子身影。”就连自家女儿蒋浸月, 也作为护士在湘雅医院工作。
文绣哎呦了声:“起先那阿檀刚从林家回来, 不是有顾虑吗?你就别管其中缘由咯,照着做便是嘞。”
蒋章宁横眉冷对:“我扯不来慌。”
“不让你扯谎,你就什么都不说,装个哑巴, 装哑巴你擅长的。”
蒋章宁:“我……”
文绣警惕地再次回看:“不跟你讲了, 你记着我说的话,千万别露馅, 要不然阿檀活计不保可就麻烦了,你记着啊,我得去烧饭了。”
文绣交代完,快步跑进灶房里,蒋章宁虽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轻叹一声气,甩一甩长袖,双手再次反背往前走去。
厅堂之中,阿檀与周钦之谈论起了蒋家人,她依照文绣的交代,睁起眼睛讲瞎话:“蒋先生是个哑巴,不说话的,待会儿蒋先生若是一言不发,警长可勿要觉得怪异。”
周钦之了然点头,又问:“那蒋先生以什么为生计?”
“他是周南女中的国文先生。”
周钦之利眉错愕地上挑:“国文先生?”
“是国文先生。”阿檀回完才察觉出问题,慌忙擡了头。
周钦之一见这反应,就猜到此处也必有谎言,不拆穿,反而戏谑她:“蒋先生用手语授课国文?”
阿檀脑瓜子虽灵光,可这个问题着实将她问倒了,她支支吾吾了几句,找补道:“是啊,用手语也能讲课呢。”
周钦之嗤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还打算继续逼问时,正巧蒋章宁踏进门槛。
“蒋先生,你回来了!这是我上司周警长,今日来家里吃饭。”
蒋章宁刚要开口,见着挤眉弄眼的阿檀,瞬间噤了声,只与周钦之互相颔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阿檀以为自己糊弄过去,稍松一口气,听见文绣灶房叫她来帮忙,于是让周钦之稍作休息后便去灶房帮忙,蒋先生心中牵挂时事,一归家就拿出今日报纸默读起来,边读边握紧拳头,可见其愤怒心情。
周钦之关切地瞟了一眼报纸,上面提到日本公开宣称要实行华北自治,将反满抗日分子驱逐出华北,理解蒋先生为何愤怒了,周钦之面色阴沉:“华北地区在日方策动下波涛汹涌,如今的局势只能苦撑一时,不加遏制,长此下去后患无穷。”
蒋章宁擡头来赞同地看了周钦之,眼里透着觅见知音的惊诧,放下报纸正准备与之就华北问题畅谈一番时,突然记起了文绣给他的哑巴人设。
他没有哪刻像现在一般想说话,张嘴啊啊了两声,满腹言语又活生生吞咽下去。
周钦之继续谈起华北事宜,蒋章宁也憋不住了,既然文绣不让他说话,那他就拿出纸笔,将之刷刷写了下来。
周钦之看完蒋章宁的言论,也接过笔头回话,两人沉默着,以笔杆子挥洒纸间,聊时局,侃政治,竟越聊越投机,纸笔已经无法传达蒋章宁心中思想,他拍了拍周钦之肩膀:“年青人,你的看法一针见血,我很欣赏。”
周钦之丝毫不意外蒋章宁开口说话,他谦虚地颔首回应:“蒋先生的看法才是针砭时弊,我自愧不如。”
顿了顿,他开口问:“蒋先生在周南女中教授国文?”
“是。”蒋章宁讲到这里,突然转了话锋,“我在女中教授国文,学校中,我看到了许多进步女子,她们思维敏捷,刻苦好学,并不比男儿差,往后毕业,在此乱世中,也定能发光发热,验尸是辛苦,可女子也并非做不得这事,我刚与你畅谈一番,心觉周警长思想开阔,必定不是守旧之人。”
蒋章宁意有所指地说了这番话,倒教周钦之愣了下,他追问:“不知蒋先生为什么与我说起这个?”
灶房里水入热油声嗤嗤啦啦,文绣挥舞锅铲炒得正起劲,蒋先生回看一眼,索性小声与周钦之诚实交代:“我从不撒谎,因为我知晓,撒一个谎,需要很多个来圆,因此也压根不想瞒周警长,方才我进门前,我爱人特地拉我到一旁教我不说话扮哑巴。”
“这是为什么?”
“她是害怕我不肯撒谎,说漏嘴让你了知道内情,会教我们阿檀失了工作。”
周钦之喉头涩涩,明知故问:“什么内情?”
蒋章宁叹气一声:“我们阿檀不是男子,其实是女子!”
周钦之眉眼沉下来,心被敲击似的,听蒋章宁继续说下去:“当初何嗲带她去警察厅谋这门差事,一是看到警察厅中都是男人,女子身份出入不方便,二是当时任职的还是那位郝警长,这人与我打过交道,城狐社鼠,贪财好利,怕他会借题发挥,因此隐瞒了阿檀女子身份,这才得以进入警察厅,我希望周警长知道了内情,能原谅阿檀的欺瞒。”
周钦之沉默稍许:“蒋先生不用担心,其实我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蒋章宁显得有些惊诧:“你已经知道了?”
周钦之点头,“是。”
“知道了还留阿檀在警察厅里做事,想必你并不介意她是女子身份。”
“我不介意。”
蒋章宁一头雾水:“既然不介意,怎么……”怎么不说破,怎么还互相隐瞒起来了?
周钦之的视线变得幽深:“只不过——我想再等等。”
等她放下顾虑戒备,将真相,一五一十,尽数告知他听。
……
而阿檀这头,帮完忙便掐着点去巷口蹲到了沉星与浸月,与二人交代情况后,姐弟俩也承诺会守好秘密,阿檀以为这下万无一失,卸下心里包袱悠闲自在往回走。
文绣干活麻利,不多会,张罗一桌子菜,赶在太阳未落前将之端上了桌:“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周警长莫要见怪。”
“哪里的话?今日前来突然,实属打扰,大家别见我的怪还差不多。”
“那哪能?”文绣热情好客,开始劝菜,“周警长,这鱼,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周钦之尝了一口,鲜辣味在唇舌间炸开,他不吝夸赞,又突然想起什么,谦逊道:“蒋太太与蒋先生都是我的长辈,私下还叫我警长太折煞晚辈了,叫我钦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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