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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之严无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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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公子,义父要见你。”

这小内侍他见过,是司礼监太监洪堡的众多干儿子之一。

提起洪堡,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一阵恶寒。

去年年底,宫里让学堂准备几篇青词献上去,以备靖康帝举行斋醮。

先生们一致推崇他和另外两个学子的文笔,便在宫里来人时把他们的青词献了上去。

洪堡看了连声夸赞,说要见见他们三人。

高挂孔子像的正堂里,太监端坐上首,往日博学多识的先生们反而坐在下首陪笑。

他捏紧手指,缓缓步入正堂。

“难怪能写出这一手好青词,瞧瞧这通身的气度,将来必定是入阁拜相的好苗子。先生们教得好,等杂家回了宫必定头一个拿给陛下看。”

先生们皆拱手称谢,期许洪堡多美言几句。

洪堡的声音尖细刺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都擡头让杂家看看,以后入朝为官少不得走动,一个个低头像什么样,又不是大闺女见不得人。”

先生们忙让他们擡头。

他拗不过,勉强看过去,撞上洪堡眼里的惊艳。

不是欣赏的惊艳,而是一种让人极为不适充满欲望的惊艳。

先生忙不叠地介绍。

“这位是严御史家的公子严珏。”

他以为听见父亲的名号洪堡会有所收敛,没曾想他看他的眼神愈发大胆放肆,还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严公子?”

同窗捅了他两下,他猛地咳嗽起来,抓心挠肝地咳,险些把五脏六腑都咳碎了。

“您看...”先生有些无措地看着内侍。

内侍皱紧眉头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那以后洪堡总是隔三岔五让人请他进宫,不知根底得都以为他得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青眼,往后必定平步青云;只有他自己知道本该接他入宫的马车会走另一条道拐进一座三进的小院,洪堡给他专门备了一间房,那是一间欲行茍且之事的污浊之地。

第一次洪堡露出自己的目的时,他被吓坏了,借出恭的名头翻墙逃了出去。

之后每次见着内侍过来,他就装病咳嗽,到底对父亲忌惮几分,见他不肯屈就,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强行掳了他去。

恶寒与屈辱在心底慢慢翻涌,他情不自禁地扶案干呕,手里紧紧抓着那枝桂花。

似有似无的桂花香让他渐渐冷静下来,他眼神愈发坚定。

只要他高中魁首入朝为官,一切一切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把花枝贴在胸口,喃喃念着阿筱。

——

“听说了吗?朝中有几名官员和御史联名上书陛下,请陛下广开言路,上朝听政,勿要沉迷长生之术。天子震怒,在大崇殿摔了好多法器,如今玄元观正四处让人定制补上,说什么千万别错过献丹之日,惹龙颜不快。”

“啧,怎么没听说,其中一位御史就是严珏的父亲,这事在学堂里都传开了。”

几个学子在回廊上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眼尖的瞧见往这边走得几人,忙让众人岔开话题。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脚步稍显凌乱。

月试在即,他无暇分身回家,只能写信给父亲,望父亲切勿冒进行事。

窗前的蝉鸣扰得人头痛,他脑子混沌片刻,终是稳住心神继续下笔。

他听说宫里那位玄元道长甚得圣心,这个时候劝诫,只会触怒陛下逆鳞,适得其反。他不敢细想,只希望父亲再忍耐忍耐,待他明年高中再徐徐图之。

事情并未往好的方向发展。

月试结束当日,宫里下了旨意。

旨意说魏太医不尊君父,心生谋逆,在其位不司其职,狂悖无道...

三族内即刻关押,着五日后斩首示众。

听到消息得时候他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全无。

他抓住仆人问魏筱的下落。

仆人摇头叹息,说不知道。

炎夏最后的酷热在暴雨中结束,他独自撑着伞跌跌撞撞地往魏府去,街头奔走躲雨的人流撞得他浑身痛,他只看着前方,心中唯有一个信念,要救出魏筱。

快到魏府时,他被家里的仆从拦下。

他拳打脚踢地抵抗,仆人拦腰抱着他,声嘶力竭道:“公子,不能去啊。旁人避还来不及,此时去就是谋逆的同党,你想想老爷夫人,再想想你那尚未出世的弟弟,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想想啊。”

他手上还在用力挣扎,脸上全是水,热辣滚烫又冰寒刺骨,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家人!

母亲说已经与魏夫人透了口风,虽未敲定,但等他明年考取功名,再亲自登门必是无有不应的。

那是他认定的妻,怎么不算家人呢?

既是家人,怎能不救呢!

他要救,他要救啊,那是多少个难挨的日子里抚慰他繁杂心绪的清风,是救她,也是救他。

他到底没有走到魏府,家仆打晕他,把他强行带了回去。

梦里,小姑娘踏着扬起的秋千,没有笑,只是不停的哭,他心疼极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他就从梦中惊醒。

屋里没人。

他推门出去,院子里也没人,只有一地疾风骤雨打下的花叶。

他唤了声仆从,没人应他。

心中一跳,他赶忙往后院去。

母亲之前种的花草被打翻在地,几个仆从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回廊上,再往里走,他看见了宫人打扮的内侍。

是之前总是去学堂接他的那人。

内侍看见他,像是秃鹫看见了腐肉。

“哎哟,严公子这是往哪去?”

“哦,想必是在找严大人和严夫人吧。正要告诉你呢,严大人触犯了天威,陛下赐了廷杖,整整三十大板呢,那屁股蛋子都开了花了。”

其余的内侍哄堂大笑,那内侍说得更大声了。

“义父好心,专程让我来给严大人送药,谁曾想这一进府,就看见一屋子死人。”

他说着让内侍们让开,露出室内的情形。

父亲死在了床上,母亲悬在梁上,高高隆起的腹部瘪下去了少许,视线下移脚边是个不成形的男婴。

他骇地肝胆俱裂,涕泪横流,哭喊着去抱母亲的脚。

可是房梁真高啊,他抱不下来母亲。

内侍们互相瞧一眼,挤眉弄眼地上前帮忙,眼看着就要抱下来,又猛地一松手,母亲又悬在了半空。

他推搡,大喊,“滚,都滚!”

内侍们沉着脸不为所动,几个力气大的上前把他按在地上。

洪堡的干儿子上前踩在他脸上,低头嘲讽,“义父本来不想要了他们命的,奈何你不听话呀。话说回来,真要怪也只能怪你那不知好歹,不知自己几量重的父亲,好好的御史不去弹劾百官,跟着那群官员凑什么热闹,如今倒好,丢了性命,连自己儿子的清白都要丢咯!”

哈哈哈哈哈。

内侍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几个人架着他出了府门,塞进了那架马车。

他像一个禁脔,送到了洪堡的床上。

桂花枝从怀里掉落,这一次他只能目光呆滞无力地看着那群内侍从花枝上踏过去。

筱筱...

下辈子...

下辈子,咱们不要生在这京都好不好。

——

他寻死,被洪堡的人救了过来,把他关了起来。

在那座府里身陷囹圄的不止他一个,多是犯事官员的子侄。

他无意间给过一个少年一口水喝。

这一次他与那少年关在了一处。

“等我想办法逃出去,再找人来救你。”

他沉默不语,他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好歹给家里留个后,也不让祖宗逢年过节无人祭拜。”

他心里一痛,想起了惨死的爹娘和弟弟,还有已经斩首的魏筱。

他以为少年的话只是在安慰他,没曾想不过半月他就被洪堡送了出去。

说送不准确,应该是交易。

肯做这笔交易的人叫博轼,他没见过,但听父亲提起过,如今在工部任工部侍郎。

父亲说这是个面软心硬,表里不一的人。

博轼让他叫他义父。

他突然想起洪堡那群数都数不过来的干儿子,恶心地叫不出口。

看出他不愿,博轼说只要认他为父,便允他收殓家人的尸骨。

“还有魏筱的,也允你一并收殓。”

他眼神闪了闪,终是低下头叫了声义父。

后来,他就开始照着博轼的安排,学医学武,进了太医院,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博轼说该换个名字。

他就改了无期二字,意味着此恨绵绵无绝期。

博轼说还不能动洪堡,所以他就忍耐着,直到最后换来博轼的承诺,使计引起帝王的猜忌,清理了洪堡的那些干儿子,在西北军与鞑靼那一役后掳走洪堡,在父亲与母亲的坟前,七十二刀活刮了他。

他以为这一生给博轼卖命,等哪一天博轼死了,他给他下的毒再没有解药了,那个时候便可以解脱了。

却没有想到,那个女大夫会突然闯进洪堡的大帐,救下本想趁着洪堡施为杀了洪堡的他。

那一刻,空荡荡的心灵久违的注入一股暖流。

揭开了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记忆深处是一枝香味浓郁的桂花。

他有些想魏筱了。

——

当他知道博轼让他偷的两本书是《金针要术》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魏筱还活着。

他问博轼,博轼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交给了他一个新任务。

接近诚阳侯的二姑娘,安秋鹜。

这是第一次接近侯府的人,还是个女子。

“放心去吧,你不会后悔的。”

他去了。

第一次见是在京兆尹罗府,他给耗尽心神的她治病,她故意询问,他也按照博轼的吩咐透露《金针要术》在西北。

只是没想到一个勋爵家的女子会对医术感兴趣。

他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他知道,她不是她。

他查过,侯府的姑娘没有走失也没有出现意外,她是货真价实的侯府贵女。

他心里有些失望。

而后,又陆陆续续见过几次,他看尽了这个侯府贵女最狼狈的一面。

他想,真奇怪,这种生来高贵的人也会陷入如此境地。

后来,博轼又让他去接近那个享誉京都的沈记药铺的女大夫。

他心里再次充满希望,黑市里他细细瞧着,女大夫人如其名,确实长得十分平凡。

他不死心,依旧百般试探,女大夫说她是江南道人士,逃难至京都。

再查,身世经历无一处有问题。

他倚在桂花树下,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哭出了声。

爱或不爱,念或不念,时间一长就会慢慢模糊。

重要的是活下去的希望!

而魏筱还活着的执念就是他活着的希望。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雨也停了

山林间时不时地冒出小簇小簇的鬼火。

他虚弱地倒出一粒药放进口中,平复胸腔里翻江蹈海的潮意。

博轼的毒入了肺腑,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没救,他本想就这么靠在这树下死去,可看着瓶子里还有小半瓶的药,他又觉得自己不应如此。

他不想辜负魏筱的心意。

她是他心里梦里的希望,是带着他走过无数个黑暗日夜的精灵。

就算真的要死,也要等这瓶药吃完了再死。

他把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翻身上马继续往林子深处行去。

“魏筱,你要带着我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

“穆晋安很好,他比我幸运,也比我更有本事,他可以护你周全,也可以带给你崭新的未来。”

“如果有下辈子...”

我带你踏遍山河,陪你行医济世,你在哪我就在哪。

清辉月色洒在背后,他要去再折一枝芳香四溢的挂花。

然后带着它,烂进泥土里,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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