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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高更与梵高_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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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锥心蚀骨的感觉又袭上来,她抖着手撩起一小块衣袖,白皙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她握紧了拳头,手腕在桌子边沿的粗糙处不动声色地磨着。

手腕上的疼让她有一瞬间的清醒,不顾手腕上磨红磨破的皮,她仍旧那么磨着让自己保持冷静,极力压下她胸口的燥闷与窒息。

她微微皲裂的唇张了张。

“他没有妄想症。”

“你要相信医生。”杨文笑着摇摇头。

“我没有伪造!”

“郗同学,不要再撒谎了,如果你再这样,我们就只能请微表情专家……”

他的笑容在仅有的白炽灯下变得荒诞诡谲。

郗雾的胸口像撕裂的锁妖塔,恐惧的怪物上蹿下跳逃逸而出,统治着她的所有神智。

“砰”一声,门被踢开。

进来的是司洛林,还有姗姗来迟的法官。

他看了一眼杨文,杨文眯起眼睛。

而郗雾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了,汗水密密匝匝流下来,握拳的手心潮湿一片。

周围黑洞洞的,只有司洛林打开的门口有一束光。

他俩隔着空气对上一眼。

郗雾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杨文先站起来。

“洛林啊……滚开!”

杨文神色不变,看着司洛林眼神都不给他一个,直奔郗雾身边。

郗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额头蹭上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句轻轻的呢喃:“没事了,我在。”

眼睛闭了闭,太阳xue那酸胀刺痛,胸口的滞闷堆积如山,迟迟不散,她握着拳的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额头压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摁着心脏的位置,眼泪断了线似的掉下来:“司洛林,我好难受。”

她整个人都紧绷着,还微微发着抖。

不是那种因为害怕的瑟瑟发抖,是全身上下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的发抖。

“我带你去看医生。”

“洛林啊,你怎么来了,这不合规吧?”

“你合规?”

“我申请了程序,刚刚说的话更是没有一句掺假,怎么不算……”

“话术不错。”司洛林还抱着郗雾,瞥他一眼,“杨大律师,你挺敬业的,只是律师的敬业,究竟是先维护法律的公正,还是先维护客户的权益,您比我清楚,有的时候从业太久、工作太忙而混淆也是正常的,这是人之常情,这个时候就该养成自省的好习惯,别走极端久了,陷入了思维误区,害人害己。”

杨文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闪烁。

“另外,你不是警察。”

司洛林嗤一声。

“就别瞎玩诱供这套。”

/

医院。

打了镇定剂之后她就睡着了。

司洛林按着护士说的,给她手腕上重新上了药,然后换了一圈纱布。

她腕上全是血,送到医院,掀开衣袖的时候已经皮开肉绽完全不能看。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妄图去用桌角割开自己的皮肉。

还专挑掉了桌皮漆的地方,于是皮肉里扎进去许多微小的铁刺。

医生光是挑干净她手腕上那些皮肉里的小铁刺,就用了整整两个小时。

司洛林皱着眉给她换了药又包好。

胸口的起伏就没消下去过。

“咚咚咚”,门被敲响。

他没应,但是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他掀了掀眼皮,看过去,是杨文。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抱歉,我不知道她情绪会这么……”

“出去。”司洛林毫不犹豫地赶人,语气没半点温度。

杨文叹了口气,把刚刚在路上买的补品放下。

“拿走。”

杨文没听:“一点歉意。”

“她不需要。”

“你毕竟不是她,对不对?”

“她不会想要,拿走。”

声音又冷了八度。

但是杨文仍旧没听,更没拿,有点无奈也有点疲惫:“洛林,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拿走。”

杨文不再和他多废话,转身要走,但身后忽然一阵风,“砰”一声,病房的门被甩上,连带着被甩出来的还有那盒补品。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抡到病房外的墙上。

脑袋撞上了墙,一下子嗡嗡嗡的。

手被反剪到身后,而脚边是他买来的补品。

身后的人冷冷的,带着凛冽的松木气。

“司洛林!”

“明明发现她当时的状态不对还要继续逼问,这叫趁人之危。”

“我……”司洛林抓着他的头发。

“用假证据诱供企图让她急切之下说谎,这叫误导。”

“我都是……”

“为了讨好叶家在圈内打出名气试图颠倒黑白,这叫犯法!”

司洛林咻一下松开他,杨文猛得摔到了地上。

“杨文,这就是所谓律师?这就是所谓最负盛名的恒讼?”

“什么笑话。”

“别和我讲人情那套,也别告诉我人情多管用,拾起你收买人心、左右逢源的那套嘴脸,我不吃。”

“另外,回去告诉叶家,别呼风唤雨的位置待久了就把别人当傻瓜,他们什么心思我门清,想捞叶楼晖是他们的事,但要再敢把主意打郗雾身上,我一定尽量多找证据好让他三年牢变无期。”

“滚!”

他砰一声甩上门。

走廊尽头寂静无声,只剩一抹阳光死在地上。

郗雾醒来的时候,司洛林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手腕上一圈纱布。

咽了口口水。

看向窗前的司洛林,喊了他一声:“司洛林……”

他动了动,交叠的双腿放下,走到她病床前,蹲下,“要喝水吗?”

郗雾点了点头。

司洛林就给她倒了杯水。

搂着她坐起来,水杯递她,她想接,他没给,直接把杯沿凑她唇边,郗雾看了他一眼。

“还想用手、还想画画、还想参加十二月的wonder大奖赛,就给我好好养着手。”

“干嘛那么凶。”突然委屈起来。

“给你惯的。”他语气仍旧不好,“都学会自残了是吧?”

“我没有。”

司洛林就举起她裹成粽子的手腕。

郗雾闭嘴了。

司洛林再次把水杯凑她唇边,郗雾低头,司洛林擡起杯子,喂着她喝了口。

郗雾喝完水左右看了看:“我师父给我的佛珠呢?”

“扔了。”

“司洛林!”

他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来,拉开松紧带直接挂她脖子上。

“这个是戴手上的。”

“你现在戴得了?”

“你干嘛那么凶?!”

司洛林不说话了,盯着她。

郗雾像往常一样立马瞥开视线,被他捏着下巴移回来。

“司洛林!”

“看着!”

凶死了。

郗雾吓了一跳,牛脾气上来,受了伤没被好好对待的委屈劲也跟着上来。

眼泪冒出来,但是死犟着怒瞪着他,一副不服气的凶样子:“看就看!”

司洛林触到她眼泪,手松了松,语气不自觉软了下去,“你想说吗?”

郗雾坚定地摇头:“不想!”

“双向情感障碍。”

“你知道了还问我!”

司洛林松了手。

“饿不饿?”

她眼泪轰一下绝堤,擡起手就打他:“让你凶我!”

司洛林不让她打,抓着她手腕直接伸过头顶,“别打了,刚包好的。”

她气得要死。

司洛林顿了顿,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腕,一截腕伸到她嘴边,“你要真的气,就咬吧。”

郗雾一点不客气咬上去,越咬越深,最后嘴里弥漫股铁锈味儿才罢休,司洛林眉头一皱。

“我恨有钱人!”

司洛林没吭声,把袖子放下去,遮住她的牙印,又抽了两张纸给她擦了嘴角的血迹。

“解气了?”他问。

她低头,不说话。

良久。

“司混蛋。”

“嗯?”

“我有双向情感障碍。”

“我已经知道了。”

“是遗传。”

“我现在知道了。”

她顿了顿:“以及深海恐惧症。”

司洛林一顿:“这个我不知道。”

郗雾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我小时候溺过水,在洛朗,那个地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有座白塔,具体地方我妈也不记得了。”

“因为那个时候太小了,所以在那之前的事情,我就都不记得了,在那之后我总是做噩梦,梦到黑海、梦到坠入海里的海鸥、梦到那座白色的瞭望塔,我只要一做那个梦就会呼吸不过来,胸口就会很闷,然后会焦虑、会烦躁,然后就伴随着双相的发作。”

她举了举自己的手腕,“我不是想要自残,我只是很难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感觉我整个人的每一寸皮肤里都有海水,它们好像挤满了每一个细胞,我控制不住地想要把它们从我的身体里挤出来。”

他低着头,不说话。

良久,擡头看她:“很痛苦吗?”

“发作的时候很痛苦,以前还好,这两年症状才稍微严重了一点。”她想到什么,低下了头。

“官晁的原因占多少?”

“靠!你果然知道了!”

“回答我。”

“不知道。”她摇摇头。

这个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她也有经常上网查资料了解,说是一般会在十八岁时发作,所以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到了自然发作的,还是因为和官晁的恩怨刺激的她。

虽然不喜欢官晁,但她自己确实不确定的事情,也不想硬扣在仇人身上。

“那抑郁的时候呢?”

“啊?”她擡头看他。

“会……想要自杀吗?”他喉咙动了动,呼吸稍重。

郗雾没答,她在思考。

随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司洛林松了口气,点了下头。

她这会儿瞧着可怜见的,裹着纱布的手放到他的手上:“司洛林。”

“嗯?”他身体前倾,耳朵凑过去。

“我现在超不舒服的。”

“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她呜咽一声:“好像都有点。”

司洛林顿了顿,瞧她眼。

看了几秒,确认是在演戏,轻笑,下一句就该问他要钱吃烤肉了,挑挑眉:“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抱抱我。”

调侃的话噎在喉咙那,一时愣了神:“什、什么?”

“我想要你抱抱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司洛林咽了口口水,下一秒张开了手臂,郗雾立马抱住他的脖子。

她还记得刚刚在警察局被司洛林抱怀里的感觉。

妈的,太有安全感了。

这会儿怎么也要仗着这身病号服为所欲为一下。

他拍了拍她的背。

“所以你溺水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忘了吗?”

郗雾脸埋在他的脖颈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冷松木味儿。

点点头:“嗯。”

司洛林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郗雾觉得他这是在为她惋惜,于是觉得自己应该善解人意安慰他一下,于是说:“没关系的,就算不溺水,以我的性子也不一定会记得。”

司洛林拍着她背的手一僵。

她的下巴还搁在他肩膀上,还借势蹭了蹭:“反正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东西。”

司洛林喉咙一瞬间有些干涩。

她指的是当初和郗文容讨生活的日子,记得的日子已经有些好转了,却也都很苦,更何况是那些不记得的?

忘了也好。

“去回忆的话会怎样?”他问,唇色已经稍稍发白。

“会做噩梦。”郗雾诚实地回。

他喉咙动了动,又“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权作安慰。

安慰她,实则安慰自己。

“司洛林。”

“嗯。”

“我想吃烤肉!”

他没说话,她从他怀里出来,擡头看了他一眼,“你脸色怎么啦?怎么那么白?”

他张了张嘴巴,还没说话,病房的门被猛得推开,手里拿着个吊水瓶穿着病号服的臧曜冲进来,果然在病床上看到了郗雾。

他拧着眉毛冲到她的病床前,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左右看了,“雾丫头没事吧!听我主治医生说你的手病危!”

郗雾:“……”

臧曜又抓起她的手看了看:“造孽呀!你个孽徒!伤哪不好你伤了手!你给手买保险了吗?”

“没。”

“脑子也没事儿吧?”

“臭老头!”

她和臧曜斗着嘴,伸长了脖子要去看司洛林,但他没插嘴,撑了下凳子就站了起来,不知怎么,站起来的时候好像身形晃了一下。

“司……啪塔。”

门被他关上了。

人也走了。

臧曜还拉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各种护手的药膏给她往上涂,一边涂一边叽里呱啦的:“造孽啊造孽,画画的手啊,怎么经得起这么糟蹋!”

“老头儿你假发歪了。”

“给为师扶一下。”

“我不要。”

“臭丫头!”

“司洛林走了。”

“我听出来你在怪我了。”

可是司洛林一下午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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