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2）
“怎么不醒？”
祁越抱起方凌，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脑门上，脚步稳健地下山，语气冷硬。
“应该是低血糖昏迷，”医生看了看方凌纤细的四肢，“他身上的轻伤不至于昏迷。”到了山下，立即先注射了葡萄糖溶液，上了飞机，继续静滴低浓度葡萄糖。
方凌被戴上防噪耳机，静静地躺在祁越怀里。
祁越一点点地吻着他面颊，轻柔且郑重，握住方凌的手，搓揉他指腹，将他冰凌似的十指攥在掌心里焐热，送到唇边不停地啄吻着，虔诚似的放在眉心抵着，轻吻他手心。
半瓶葡萄糖滴完，飞机落在Lot集团大厦顶楼，早有医护车停在一楼。
祁越抱着方凌下了飞机，下到一楼，与方凌一齐进入开向联合医院的医护车里。
就在车即将发动之时，祁越怀里的人睫毛轻颤，眼球有了转动的痕迹，祁越立即捧住他面颊，不住地呼唤：“方凌，方凌，睁开眼睛。”
方凌缓缓睁开眼睛。
祁越英挺的眉弓舒展开来，俯身难以自抑制地亲吻方凌的眼尾，双臂搂紧他腰身。
方凌漂浮的视线环视一周，最后定焦在祁越那双深邃的深黑眼瞳里。猝然地，他惊醒了，猛地一把推开祁越，眼睛圆瞪，眼神无比警惕：“这是哪儿？”
说实话，那眼神刺得祁越心中阵痛，放柔了声音：“去医院的路上。”
“医院”这两字像是大大刺激了方凌，也不管前因后果，立即逃到车门前，用力地拧动起来。尽管车还没开，但祁越一颗心悬在他身体健康上，长臂一展，直接将方凌按进了怀里：
“乖，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方凌反应很大，在他怀里拳打脚踢，奋力挣扎，像头暴怒的小狮子：“我说了，不想再看到你！”
“好好……冷静方凌，”祁越怕他再扭到手脚，双手举起，示意投降，“我不去，让医生带着你做检查。”
“我不做！”方凌逃到离他最远的位置，手还在按着把手，将门晃得当啷当啷响：“放我下去。”
祁越张口还要再劝，方凌又重复一遍：“我再说一遍，放我下去。”凌厉的目光宛若尖冷的刀子。
祁越终于还是妥协了，道：“叫林霖来接你。”方凌二话不说就要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碎裂，祁越拿出手机替他打，而后将身侧方凌的背包，试探性地伸手递给他。
方凌道：“放那儿。”
祁越点头，放在方凌的脚边，方凌弯腰拿起，背在了身后。他一个薄薄的身板，侧面脸部线条依旧留有稚嫩的气息，背上书包，就像个乖乖的学生仔，眉目那么倔强，让祁越心中为之一动，情不自禁道：“方凌……”
方凌直接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生硬的背影。祁越再想搭话，方凌直接堵死了他：“你有婚约，又忘了？”
祁越手掌扶额，这下真有点请求他的意思：“不要再说那两个字，方凌。”
方凌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在这人的控制之下，心跳至今难以平复，也有些崩溃，咬牙恨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别提那两个字！”
林霖来了，祁越叫人将车门打开，方凌也不管脚踝疼不疼，直接从后门跳了下去。林霖吓得脸色惨白，一上来，视线在方凌的小腹上反复检查，低头在他耳边问了些什么，方凌不耐烦地回了他几句，可能又是什么出格的话，吓得林霖汗珠都顺着鬓角淌下来了，忙扶住方凌的胳膊，不准他再大幅度动作。
祁越把林霖喊过来，将今晚的事简要说了，嘱咐他带着方凌去做排除内伤的检查，伤口换药擦药，林霖一一应了。
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祁越眼前。
晚风唿哨，穿行于高楼大厦之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祁越指腹不断地摩挲手机屏幕，像是个下意识的犹豫的动作，停了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实验室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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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里，林霖用手掌轻轻按压方凌的小腹，紧张道：“真不疼？”
方凌摇头：“不疼。就摔了一下。”其实是在山里被树根绊倒了，当时脚踝疼得厉害，站不起来，便想着躺一会儿积攒力气，谁知，一天没吃饭低血糖犯了，直接晕了过去……
林霖眉目一竖，忍不住教训他：“现在这个时候，那是能随便摔的嘛！五个月了！”
方凌闻言也皱起眉毛，转向窗外，嘀咕道：“麻烦死了……”林霖劝他：“哥，现在真不能任性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多想一想。明天去做全面检查。”
方凌沉默，像是默认了，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至今觉得不可思议。
三月以来，他身体嗜睡、反胃干呕的症状加重，已经严重到了有点影响拍摄的程度。那天下戏早，就索性接着林霖下班，顺道去离得近的私人医院抽血化验，看了医生。
方凌坐在医生面前，医生量过血压，看了化验报告，又听完方凌的症状，笑道：“没什么事。”
林霖松一口气，方凌也是挺高兴：“我就说没事，肯定是因为天气热了，睡得不好。”
医生附和道：“是啊，孕期都这样。”
方凌和林霖同时把头转过来：“啥？”
医生道：“孕期啊，嗜睡，干呕，心烦，都是正常的现象，不用太担心了。”
方凌不禁大笑，怀疑这老医生老花眼，指了指自己：“我？孕期？”林霖在旁边也是偷偷捂着嘴笑。
这一下把医生整不自信了，把老花镜戴上，又看了一遍报告单，视线在方凌和林霖之间晃动，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这个叫方凌的，嗯，看hcg，月份应该还不小了。”
方凌笑得肚子有点疼，直接站起来，上衣一拉，把自己平坦光滑的肚皮亮出来，啪啪啪拍得像西瓜皮一样响，又脆又亮：
“您确定，我呀？”
老医生也挺新奇，看了看方凌平坦依旧，只有下腹微微隆起那么一丁点的肚子，保守道：“你可以做个B超细致地检查一下。”
方凌一摆手，压根没那个必要，拉着林霖要离开时，林霖却后知后觉地皱了眉头：“所以……哥你为什么会嗜睡，反胃？”
方凌不情不愿地做了个B超彩超。
然后……笑不出来了。
Oga医生笑道：“五个月了，发育一切正常。”仪器按着方凌的肚子，叫方凌去看，“这是宝宝的鼻子，这是眼睛，这是小脚，哎哎皱眉了看到没有……”
方凌和林霖对着超声检查，两脸懵逼。
方凌眼睛圆圆，呆呆的：“医生，我这……我这完全不像是……我的意思是，我的肚子，它它它……它这么扁！”方凌有点想哭。
Oga医生道：“哎呀，你不要急嘛，虽然不多，但显怀晚也是正常的，胎盘位置靠后，你人又比较高挑纤瘦，肚子不明显很正常的，不用怕啊，姐姐跟你讲喔，没事的，胎儿除了稍稍有点小，发育没什么大问题，畸形什么的都没有，你身体素质弱吧，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多多摄入……”
方凌无知无觉地盯住半空，仿佛灵魂出窍。
医生还在絮絮叨地安慰他：“再大一点，就看出来了嘛，不急，其实你仔细摸的话，也能摸出来的……哦对，可能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就不显怀，我一朋友家就是，一家Oga怀孕都不……”
方凌拿着检查报告单，混混沌沌地走出医院大门。
林霖比他好一点，虽说也是难以置信，但渐渐地回过味来，初步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所以……哥，是谁，什么时候？”
“啊……”方凌迟缓地朝他看过来一眼，傻了一般，“哦……”又将脑袋拧了回去，整个人像是没上油的木偶玩具，木木顿顿的。
谁？这个不用想，没有选择，只有一个人。
什么时候？五个月往前推，应该是去年十一月，在北欧滑雪圣地的小木屋里。那一次他和祁越吵架了，祁越不知因为什么，异常的凶，那天晚上床头柜里的套用完了，祁越要下楼去拿。
而方凌，因为心情太过低落，只想赶紧做完了事，所以用脚踝蹭了蹭祁越的脖子，叫他不要下去，说不会怀孕。
祁越当时还追上来问他为什么，方凌觉得很荒谬，一个最后要去跟别人履行婚约的人，对他问出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当时有点报复他的意思吧，方凌坦白道：“信息素浓度值太低，医生说怀孕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信息素浓度值科普手册上写的，句句属实。祁越无可置疑，发了狠，方凌那晚几乎怀疑他神经病发作。
就那一次，唯一的一回。
方凌懵懵怔怔地想，编写那本小册子的人，是不是没有把目前最高信息素浓度值Alpha的生育能力考虑在内……
“去年十一月，是祁……”方凌能想明白，知晓他行迹的林霖又怎么会推不出来。
“要不要告诉他……？”林霖蹙眉问，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情。
方凌听了他这句话，猛然惊醒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头脑渐渐清明起来，若是祁越或小夏的任一方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那势必会成为他们和好的阻碍。
绝对，绝对不能让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