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2)
方凌一路疾奔,路上行人看鬼怪似的躲着他。及至海边别墅,在院中恰好与那个西装革履、正要去上班的人撞了面,刹住车,耸着一对僵硬的臂膀,脸孔仿若要吃人的毒蛇猛兽,狰狞着,扭曲着,铜铃似的眼瞳盯住他,手中的纸袋子颤得簌簌作响。
“周四,你该去上班。”
这是那个人说的第一句话。
“坐我的车去?”
第二句。
汹涌的烈火使浑身血液沸腾,方凌感到自己的上下牙齿不受控地磕在一块,有一种将他平和脸皮撕裂开来的欲望,看看里头是些什么污糟恶心的玩意儿。
他望着祁越那张道貌岸然的凛然的脸,喉间忽然一阵黏糊糊,一股想吐的冲动。
他是跟这个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吗?他问自己。
是他吗?
方凌终于还是吐了出来,禁不住趴伏在草地上,由于滴水未进,捂着嘴巴只是不停干呕。
“他该照顾好你。”祁越蹙了眉。
方凌的拳头捶落草皮:“闭嘴!”又是躬身几声干呕,像是要将心肝肺都呕出来一样。就在祁越擡手要将管家唤过来之时,他站了起来,四目相对:“为什么这么做?”
屈辱一般,他说出剩下那几个字:“丢掉我……”像狗一样,随意地嫌弃地丢哪个地方。
七个月,他以为他们曾经约定好了的。
祁越似乎是对他这一疑问,有几分诧异和出乎意料:“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替身。”
替身,又是这个词。
是了,刚进来时,他整天替身长替身短的挂在嘴边,还大言不惭地教育小徒弟,告诉他金主对你一分情,对白月光十分情……而他自己竟然忘了?
停了一会儿,祁越道:“你想要什么?”
方凌大梦初醒一般,神经质地点着头,对,他没亏欠过自己什么,祁越待他很好,岂止是好,简直是好得可以,好得颠倒黑白,好得……
而他在想什么呢?自己一开始就是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自己还不懂事麻溜滚开?
可此刻,他拳头紧握,胸前苦痛难挨,如何也松动不开。
“是,”方凌频频点头,“你说得对。你总是对的。”绿叶刮擦到他面颊,他一擡手,将一朵洁白硕大的山茶花拽掉,手掌中捏得稀烂,泄愤般狠砸在脚下。
祁越道:“我对他有责任和承诺。”
方凌嘴角一扯:“嗯,知道了。那又把我给弟弟?我是货物吗,搬来搬去。”
“……他比较喜欢你,最近你陪他,他很开心。”
方凌笑起来:“真是个好哥哥呀。那就不打扰了,我去找弟弟了。”
祁越打开钱包,抽出一张黑颜色的卡片。方凌接过来,冷笑一声,把卡甩到他脸上,怒视着他。
祁越似乎是不理解:“你在生气。”
方凌笑道:“怎么会?我在感恩,你看不出来?”
祁越看着地上的黑卡:“……”
“你在别人面前这样,是要吃苦头的。”他说。
“我乐意!你管不着!把我的合同拿来,我要更名。”
管家将合同递来,方凌刹那撕得粉碎,扔到祁越脸上,将手上纸袋一并扯开,打开盒子,掏出里头那只名为“海洋之泪”的璀璨腕表,死命地砸在鹅卵石小径上,用脚后跟狠狠碾上去。
“希望你能永远保持正确。”说罢,他转身离去。
祁越睨向地上磨得花白碎裂的表盘,觉得没趣,只是烦躁,回房子里换衣服去了。
他没做错什么,他心中那辆永不错轨的列车继续在前行。
彼时不查,但思念和习惯,是慢慢晕染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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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诊所内,方凌直截了当问:“怎么去除身体里的Alpha信息素?”
老医生躲他十米开外,戴着口罩,从花镜上方瞄他:“没法儿。”
方凌一捶木桌:“怎么会没法?药?手术?还是别的什么,只要能去掉全都可以。”
老医生吓得一激灵,摆着手:“不可能的,信息素融在血液里,除非你将全身的血抽了。”方凌的拳攥得咯吱响,老医生将口罩拉开一条缝,皱眉道:“信息素只能慢慢消散,小伙子你身上这浓度……快了大半年,慢了至少得一整年啊……”
还未说完,方凌整个人站起身,面色阴郁得像要杀人。
老医生哆哆嗦嗦道:“年轻人,还是少贪床上一时刺激……”见方凌的目光利刃般割来,立即转调话头:“但、但是,Alpha信息素在Oga体内,即使剂量过高,也是没有什么大危害的,不用担心。”
“我闻着恶心。”
老医生上下打量他,“出门左转500米,警局。”
方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良路,电话亭内。
方凌熟练地拨号,接通后问:“距离结束的门开,具体还有多少天。”
那边回他道:“四个月零二十五天。”
方凌道:“知道了。给我申请一次场外求助的机会。”将电话挂断。背靠玻璃门,他从内侧兜里拎出一个小玩意儿,是那支白茶胸针,他一直带在身上。方凌五指簇拢,腕骨用力到打颤,再张开时,那枚胸针却安然无恙地躺在手心里。
他苦笑一下,将胸针放了回去,走出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