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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雨如晦(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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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风雨如晦(三)

逐花楼有春夏秋冬四大掌柜,却共用同一张脸,第一次听说的人,多半以为他们四人是一胞兄弟。

只有真正入过逐花楼,见过这几位掌柜的人才知道,他们的长相是一模一样,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鬼市一游,谢苏也从逐花楼主的口中听说了四人要换脸的因由。

一个是天生丑陋,连父母亲族都厌弃于他;一个是太过英俊,因为这张脸闹出了人命官司;一个被火烧伤,脸上疤痕纵横;一个脸上被人刺了字,形貌狰狞。

这些人各自走投无路,进入逐花楼,求的是改头换面,自此与过往的人生一刀两断。

而为他们换脸的人就是温缇。

她所用的也是蛊术。

在得知鬼面具上面附着的也是蛊术之后,逐花楼主千方百计找到了温缇。

但她同意与春掌柜一起前来,却不是因为逐花楼主的面子有多大,而是她对这鬼面具上的蛊术十分好奇。

温缇解开一只小小包袱,将里面的鬼面具拿了出来。

这面具正是明无应和谢苏在白家得到的,被剥离下来之后,变得干枯僵硬,其上残留的蛊术也已经无法再害人。

温缇淡淡道:“面具上的确是蛊术,但我从教中离开时,却从未见过有谁用这种蛊术。不仅如此,虽然蛊术之间千差万别,但大家同出一门,源流相似,落蛊的手法也有相近之处。但这面具上的蛊术,于我而言十分陌生,几乎不像是我教中人。”

可蛊术传承隐秘,天下间再无别门修士习练。温缇对这鬼面具的困惑,大半来源于此。

她的目光落在鬼面具上:“这上面残留的气息微弱,但我依然感觉到,此人的蛊术远胜于我。”

这话一出,春掌柜的神色便凝重起来。

想来他经过温缇亲手换脸一事,已知她蛊术玄妙非常,现如今听她直承自己不如,心中充满了忧虑。

方长吉问道:“温姑娘的意思是,并不知道用蛊之人的身份?”

温缇点了点头。

她们乌蛊教中与其他仙门最不同的就是这一点,教中弟子各自单打独斗,没有什么师门传承,彼此之间也谈不上有多少情谊,甚至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面。

可是蛊术自有其奇异之处,但凡见过一个人用蛊,哪怕那人远在千里之外,下次再见到这个人的蛊,一样认得出来。

因为一个人一生只能有一种本命蛊,此后不管学了多少种运转蛊术的方法,是救人也好,还是杀人也好,都要以本命蛊为根基,万变不离其宗。

温缇说从未见过这种蛊术,就是指从她入乌蛊教,到她从教中离去独自出来历练,从未见过这蛊的主人。

房间之中一时静默下来。

丛靖雪目光一动,见温缇看向自己,说话之前,先觉脸热,强自压抑,说道:“可是你离去之后,教中又出现了什么厉害人物吗?”

温缇想了一想,轻轻摇头。

即便是有,以她们教中人的行事,若是不动用蛊术交手,修为是高是低,根本没有人能看出来。

谢苏却道:“你说你从未见过这种蛊?”

他的问话与方长吉先前所问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种说法,几人一时不解,不明白谢苏为何要把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

明无应望着温缇,笑道:“或许你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蛊,不是因为此人在你离开乌蛊教之后才出现,而是要早得多。早过你入教,也早过许多人入教。”

温缇一怔,低声问道:“有多早?”

“比如说,千年之前。”

不是世上另有修炼蛊术的仙门,而是因为此人落蛊的手法太过古老,早已在许多代的传承之中失落,才会让温缇感到如此陌生。

明无应这句话仿佛打通她心中极为紧要的一个关窍,温缇生出豁然开朗之感,点头道:“不错。”

视线中丛靖雪稍稍靠近,谢苏微偏过头,听到他低声问道:“是姜红萼前辈曾经说过什么吗?”

那日在昆仑的药泉峰,姜红萼羽化之前曾以传音术向他们提到过这种蛊术的主人。

她既用了传音之术,昆仑上下门人没有一个能听到。

而此刻三言两语之间,丛靖雪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谢苏早知道丛靖雪心思剔透机敏,并不意外,对他点了点头。

温缇思索片刻,将那个鬼面具收起,说道:“如此,便有了些眉目,我在教中有几个朋友,容我请他们帮我查一查。这样的蛊术,我也实在很想见识一下。”

春掌柜殷勤道:“温姑娘若是需要向南疆发出消息,可由我们逐花楼的商队代为送信。”

温缇却轻轻一笑:“难道天下间只有你们逐花楼送信最快吗?我猜再快也快不过我的蛊虫。”

她的长相不过中人之姿,又一直神色冷淡,似乎对众人并不信任,只是因为对鬼面具上的蛊术好奇才勉强来此,可是此时莞尔一笑,当真如月在花梢,风致美好。

丛靖雪原本就在看着她,这时更是目光一呆。温缇似有察觉,回目一望,两人倒是都颇为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方长吉将二人尴尬情状收入眼中,适时开口道:“还能以蛊术传递消息,果然玄妙。”

温缇道:“你们见到蛊虫,觉得就是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小虫子,很怕沾在身上,是不是?可在我们看来,蛊便是身体的一部分,千里之外也能生出感应,传递消息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方长吉笑道:“是我孤陋寡闻。”

他今日亲自将春掌柜和温缇送来,是不知道他二人底细,故而十分谨慎,见到春掌柜识得谢苏,温缇更似与丛靖雪有些情愫,安下心来,此间事了,便要返回清正司。

春掌柜和温缇则继续留在观中。

天清观之中向来有许多虔诚信众,有些一年里倒有大半年留宿观中,与弟子们同吃同住,聆听道法。

而春掌柜在前殿之中大手一挥,捐了不少金子,得以为自己和温缇各定下一间客舍。

谢苏送他们几人走出院落时,见温缇默然不语,神情若有所思,便知道她心中一定还在想鬼面具的事情。

春掌柜却是望着道旁一个扫地的小弟子,目光涌动,一时停住了步子。

谢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扫地的小弟子身形相貌均有几分与常小四相似,又知春掌柜与常小四名为师徒,其实有些父子情分。

常小四被鬼面人当作傀儡,用过就扔,他小小少年一具肉体凡胎,已随鬼面具消散为一阵黑雾,实在可怜。

春掌柜此刻驻足坡上,应是勾动了伤怀。

谢苏问道:“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春掌柜回神,笑道:“多谢挂念,已经无碍了。”

他看向谢苏,忽而有些为难之色,仿佛是为了什么事情感到十分羞愧,又很是尴尬一般。

“当时在船上,我同你说……你是蓬莱逆徒,魂飞魄散什么的,唉呀,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谢苏忽而一笑:“不必在意,你也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蓬莱的逆徒。”

春掌柜神色更是窘迫,再三让谢苏不必相送,见温缇已经自顾自走得远了,小跑着追了上去。

谢苏返回小院时,立足坡上,见天清观正殿之前香火烟气直冲云霄,信徒密密麻麻,跪地俯首,神情肃穆到了几乎有些麻木的地步。

继而听到春雷阵阵,见晴空变色,知道是快要下雨了。

春雨向来急,可也细如牛毛,润物无声。

到得谢苏走回去时,小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沾衣不湿,只是将他浸润得脸色更加柔白,乌发流漆一般。

一走进院子里,谢苏便感觉不到雨丝飘拂在脸上。

擡眼望去,明无应站在院中,转身看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俊逸,站在一方精致庭院里,身后是桃花灼灼,春雨如丝,几乎可以入画。

谢苏心知此处的雨已经被他移去别处,其实这雨淋不湿人,若是换了他自己,根本不会在意。

可明无应惯会在细枝末节上用些哄人的小术法,就好像那时画衣仙的幻境消散之后,漆黑林影之下,明无应随手召来流光萤火,散入水中,拖曳着流星般的长影。

谢苏心绪一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想起那时发生过的事情。

画衣仙的幻境里,人人都会见到自己心里最想见的人。那时他被朱砂骨钉束缚,灵力十不存一,也被画衣仙的灵识所捕捉,在幻境里见到了明无应。

可画衣仙是不敢招惹明无应的,他藏在绸幕后面,借画衣仙的三个问题,又作弄了他一回。

他心中负气,转头就走,实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在那片漆黑的水边,明无应原本是想对他说些什么呢?

谢苏尚在思索,就见明无应眉峰一动,似笑非笑的。他脸上这种神情谢苏见得多了,心里立刻警觉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蓬莱的逆徒了?”

谢苏微微一顿,语气有些着恼:“师尊偷听别人说话,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明无应神完气足地看着他:“不觉得。”

谢苏微微抿唇,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关上门,却在原地站了片刻,似是有所察觉,伸手从头发上摘下来一片桃花花瓣。

翌日有天清观的弟子前来,称观中举办清谈会,地点就在坐忘台,他们若有兴趣,尽可自行前往。

这位国师行事很会给人留余地,他吩咐一个品阶不高的弟子来邀请,并不是慢待的意思。

若是他或者知昼亲自来请,为着礼数,就有一种不得不去的意思在。

那弟子眼观鼻鼻观心,把话带到,恭敬地一行礼,便转身离去了。

其实国师也知道他们留在观中是别有所图,只不过前一日在坐忘台上,国师以谈论道法为由,将他们留了一留,谢苏也应承下来,那么今日的清谈会,去去原是不妨。

丛靖雪温声道:“我同你一道。”

谢苏转向明无应,问道:“师尊是不打算去的吧?”

明无应笑道:“不去。”

谢苏顺他目光一望,见春掌柜和温缇正向此处走来。

见着明无应,春掌柜十分谦卑地说道:“此来不仅为了将温姑娘送到,更是替楼主邀请您出城一见。”

明无应毫不惊讶:“你们楼主也到这金陵城来了?”

春掌柜道:“逐花楼的货船就泊在城外运河的码头。”

谢苏向丛靖雪倾了倾身子,低声道:“你先去坐忘台等我。”

丛靖雪点点头,并未多问,向坐忘台的方向行去,路过温缇身边时,结结巴巴地邀请她同去。温缇无可无不可,跟着丛靖雪走了。

春掌柜是个人精,一早看出谢苏和明无应二人之间有话要说,便离开院子,一直走到了远处去,以示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谢苏握着承影剑的手紧了紧,问道:“逐花楼主是来请师尊兑现诺言的吗?”

明无应漫不经心道:“大概吧。”

商人无利不起早,何况这鬼面具的事情原本跟逐花楼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位楼主又是千方百计找到了温缇,将她请来天清观,又是自己亲来金陵,只能是为了明无应在逐花楼中的那万金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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