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2)
“左相来了?”
章致芳同样在泡茶,见傅旻来,起身热络寒暄。
傅旻没有心情接他的茬,自落了座,“何事?”
章致芳淡淡一笑,坐到了傅旻对面,一指眼前棋局,“发现一极有意思的残棋,邀左相共同赏鉴。”
傅旻皱眉,“章致芳,我没空陪你耍这花把戏。”
章致芳仍然不恼,只是一手执白、一手执黑,自顾自几步下到了要紧处,“左相,你看这......”
他伸手落下了一枚黑子,又擡手拿起来,“这便是棋眼了。”
“你想说什么?”傅旻硬邦邦地问。
“在你眼里,陆望安是不是天底下最最纯洁、最最善良的人?他崇尚仁政、爱民如子,一行一止无可指摘,皎洁便若天边明月?”章致芳问。
“如何?”傅旻回话好不客气。
如何?章致芳嘴边仍是噙着淡淡的笑,说如何,便是认下了。
“但你可知道?”章致芳伸出自己已经萎缩到比另一条腿短了一寸的伤腿,拍了拍给傅旻看,“我这腿早年虽在寒湿之地落下了毛病,但回京多年却养得十分不错,痊愈也似乎是不日之计。但......”
他擡头看向傅旻,“但咱们那位陛下登基之后,却在清晏殿与绥极殿熏了香,两样香兑起来,于旁人是清心咒,于我这身患寒症、腿脚不便之人却是催命符。”
“这样黑的心肠,你怕是不晓得吧?”
傅旻皱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原来你也不愿意接受他是这样为人的事实,”章致芳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打淮南回来后,陆望安第一次临朝,我的腿脚灵便了许多,你还多看了几眼来着。”
“因为,没有上朝啊,那要命的香,停了许久呢,腿脚自然就便利了许多了。”
“便是如此,那为何针对你?你心里没点数吗?不能直接砍你的脑袋,还不能使点别的法子?凭什么就你们能使绊子,明月为皇帝,就不能让你们不舒坦了?”
“痴儿......”章致芳见他恼羞成怒,只叹了句这个,又擎着棋子道:“这棋眼,于我而言是章琪,于你而言是陆望安。”
“这交易做不成,”傅旻摇头,“章琪已经做了伤害陛下的事儿。”
“那......”章致芳拿出来了一个瓷瓶,“若再加上我这把老骨头呢?”
傅旻没说话,他认识这瓶子,是当今大晋最毒的药,从咽下到毒发仅一刻钟。
“可是不可以?”章致芳追问。
傅旻点头,“可以。”
若能除掉章致芳,则此后高枕无忧,避免了皇权更叠,避免了血染山河,也避免了自己身死一刻,明月坎坷半生。
彻底逃离剧情钳制,这是他自恢复记忆就开始在努力的事,如何会说得出一句“不可以”。
傅旻答应了。
章致芳点头,痛快地咽了药,“章家,便别扣多重的罪了罢。”
傅旻仍点头,“可以。”
“还有我那儿......放他一马。”章致芳又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找不到他?”傅旻问。
章致芳脸上始终带着同章琪将死时一般的笑,自信道:“这是我小心翼翼藏了二十年的亲生子啊,便是陆望安的情报司和护龙卫一起上,也要至少一日,才能将他抓出来,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
“可能你说得也对,”傅旻起了身,“但若是,他执意要死?他引我而往呢?”
章致芳倒一点也不意外,当即大笑,黑血打嘴角流下,“父不父,子不子。这孩子恨我,是铁了心要走在前面,再狠狠重创我一次才肯上路啊。”
傅旻懒得理这一对发疯的父子,打开门,“自认领罢。”
而后带人扬长而去。
章致芳出门,看着章琪身上偏心脏半寸的洞穿伤口,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便再着意行善事,犹难抵偿。放眼此生,最对不住的是你母嫣儿,最对得起的,却当真是你这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子能不子,父却实在狠不下心不父。虽你错在先,但为父却还是要与你报仇的。”
章致芳颤巍巍起身,打开堂前挂着的鸟笼,任信鸟扑棱翅膀往南飞去。
双目渐渐模糊,再看不见鸟,也看不见天,章致芳在堂前倒下,紧紧守在了章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