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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卦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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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修衍已经开口,她不好三度回绝,只能接过手炉。

不多时赵修衍便阖眼入睡,阮瑟盘坐在一旁抱着手炉,随手从小几上抽了本周易研读着。

除却琴谱外,她最常翻阅的便是周易。只是往常她只是细读参悟,鲜少会问自己占卜问卦。今日不知为何,阮瑟忽然想为自己扔一卦。

车外雪势愈下愈大,凛冽北风过耳呼啸着,催人生困。

小内室里,阮瑟点着一盏烛台,借由钱币问卦。

驾轻就熟地起卦,卦象出来得也很快。

上艮下坎,是为蒙卦。

阮瑟不由得攥紧双手。

本就是一时兴致所至而起的卦象,她心下纷杂,也不知道该问何事。

但无论是何方向,这个卦象……

“瑟瑟。”

“嗯?”还不待阮瑟翻到蒙卦,她便听到赵修衍的轻唤,下意识一把合上书,回身温声道,“王爷醒了,还没到上京呢。”

从他入睡到醒来,或是还不到半个时辰。

回到上京怕是要临近宵禁了。

赵修衍借着烛火看清宣纸上记的卦象,眸色一暗,尔后掩唇轻咳几声,指了指几案后的一格暗格,“瑟瑟,里面有一个小瓷瓶,替我拿过来。”

依照指示,阮瑟不费多少气力便寻到瓷瓶,阖上暗格后递给他。

似乎没有想避着她的意思,赵修衍接过瓷瓶后半坐起身,倒出一粒褐色丹药后便直接服下,复又让阮瑟帮他放回暗格。

“王爷身体不适吗?”

念及他方用了药,不宜饮茶,阮瑟便在茶盏中倒了杯清水,双手递给他。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赵修衍异常冰凉的手,全然不似寻常时候的温度。

分明他昨日夜里还是好好的。

她也从未听周嬷嬷提过赵修衍身上有什么暗疾。

“少时在战场上落下的小病,不妨事。”

赵修衍饮着水,目光却直直落在周易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还会卜卦吗?”

“略懂皮毛而已。”生怕他会追着她问卦象,阮瑟收起宣纸叠放到一旁,岔开话头,“回京后让陈安请位太医替王爷诊诊脉象吧。”

“王爷身体为重,万不能耽搁。”

“陈安明日朝后会去请。”

赵修衍刚服下药也没有什么睡意,半坐起身挑了一本书,一面翻阅着,一面同阮瑟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闲聊。

或是诗书、或是少时她与母亲的往事。

经方才一事,阮瑟也察觉出赵修衍要比她敏锐许多,或是能从小事从再摸查到些许线索。

应声时她亦会特意说得仔细明白些,如同抽丝剥茧般地探访往事。

间隙时她也会挪动烛台、斟盏热茶递给赵修衍。

直至马车将将停在雍王府前、车外又传来陈安的通报声时阮瑟才发觉已经回了上京。

赵修衍服过药后精神稍霁,合上书又放开被他绕得卷曲的几缕青丝,关切叮嘱着:“今晚回去早些休息,让周嬷嬷熬碗姜汤。”

“王爷今晚不来玉芙苑吗?”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阮瑟一时很是顺口地问道,目光却频频看向那本周易。

话说出口她才方觉多有不妥,好似她盼不得赵修衍来玉芙苑陪她,像极了那些后宅争宠留恩的戏码。

她抿唇,试图给自己打个圆场,“周嬷嬷熬煮好姜汤后,我再差人给王爷送去。”

“王爷若是有要事吩咐就让陈安来玉芙苑知会一声。”

趁着赵修衍此时并未看她,阮瑟借着宽袖遮掩、悄悄抽走了那张画有卦象的宣纸。

又若无其事地同赵修衍告辞后,她系好冬氅、挑帘下了马车。

待她走后,赵修衍随手拿过周易,随意翻开时恰好翻到蒙卦的爻辞。

想到方才阮瑟一副心虚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发笑。

看不出来,她竟会偏信这些。

无论如何遮掩都不肯教他看见。

不过都是些自证吉凶、以求心安的手段罢了。

“王爷,侧妃娘娘已经进府了。”

须臾,马车外响起陈安轻叩车壁的声音,“方才谢大人过府邀您和高大人前去小聚,要属下驾车去宴安亭吗?”

“不去。”

“回前院。”

去也不过是去听他的陈年苦水,翻来覆去已经三年,赵修衍即便不去也知道谢嘉景会说什么。

着实没有必要再听他的爱而不得。

更何况……

赵修衍目光落在爻辞上,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知道阮瑟不会再折返,片刻后他才下了马车。

上京城内的飘雪不大不小,北风也远不及京郊那般凛冽,但他甫一踏出马车,仍旧感觉到一种难以将息的寒冷,连带着体内的凉寒也在随之翻涌。

陈安跟在赵修衍身后,回响在他耳畔的却是阮瑟进府前的叮嘱,犹豫再三后他担忧地试探道:“王爷,沈太医今日不在值,属下需要请沈太医过来吗?”

沈太医在太医院当值三十余年,博学多识医术高明,先皇在时对他很是倚重。

只是如今他年岁渐高,除却为皇上、太后请平安脉外已经鲜少出府。

“明日再请沈太医到府上。”

赵修衍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迎着风雪回前院时又下令,“冬至时府上闭门谢客、不接拜帖。”

冬至……

那不就是后日。

陈安转念明白过来,应得低声。

将今日朝后的奏折都搬到书房、又差人备下前院和玉芙苑的晚膳后他才退下。

**

许是从京郊拜祭的这一来回太过劳累,阮瑟比平日里入睡得更早。

她不是会经常陷入梦境中的人,美梦不多,噩梦更是少之又少。

但今日不知为何,阮瑟只觉自己被困在了一场漫长又无终途的梦里。

梦中情景光怪陆离,明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事,偏又清晰到好似她是戏中人。

戏台下并无看客,戏台上的人也在不断轮转,只有她始终都被抛弃在原地,如同提线偶人一般、按照戏折上既定的文辞被操纵着,片刻不由己。

分不清这场梦到底延续了多久,等阮瑟从梦中恍神、缓缓睁眼时只见帐幔外天光明亮,照得帘帐上的金线菡萏云纹都格外耀眼。

挑帘明晰自己确实是在玉芙苑后,她才徐徐半坐起身,长松一口气。

少时母亲和父亲接连去世后,她不是没有做过梦。

梦里千奇百怪,她因此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醒来后却鲜少还能记得梦中所发生的事。

但今日不同。

她看得清楚,也记得深刻。

像是几折戏曲接连更叠上演,在前一折中她仍身处柳州牧府上,趁乱逃跑未果,强行被柳州牧嫡子带回卧房惨遭□□。

不过是喜新厌旧的常事,待柳州牧嫡子对她感到腻味后,阮吴氏转而又将她奉给旁人。

直至阮吴氏女儿嫁得高门,直至她的幺儿会试登科。

后一折却是有关赵修衍的。

个中并未有太多曲折,总不过是从情意甚笃到自然而然的疏离有礼。

没有怨憎会,却逃不过离散二字。

真切到仿佛就是她前世来生的映照。

或真是她昨日扔的那一卦入了梦,才惹出这般奇怪又截然不同的画面。

阮瑟摇摇头,努力挥散这场无端的幻境,起身下榻斟了一盏清水抿着。

听到卧房内有了声响,周嬷嬷这才带着丹霞叩门进屋、伺候阮瑟梳洗。

只是她刚净过面、仪容未整时,大丫鬟玉棠就匆匆忙忙跑进卧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娘……娘娘,方才陈安来报,王爷上朝时忽然昏倒在地,双手冰凉,回府路上也是不省人事。”

“太医已经来府上了。”

“陈安说也请您赶快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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