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2/2)
“是,元石街96号,有个喝醉的陌生男人闯进我家里,他正在伤害我家人。”
镇定平缓的语调,声音清越如潺潺流水,一瞬间安抚了恐惧之人的颤栗,也为这场争吵按下暂停键。
陆景玉在门口拿着借来的手机,他看着准备动手掐小姑的董弘盛,淡然胡诌。
“我不认识他,我到的时候他正在掐我姑姑,打伤了我表妹。他好像也看到我了,请快一点过来。”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家,老子想做什么你个丧门星管得着?”
男人怒瞪的对象转成了陆景玉,他几次想甩开陆千琴牵制自己的手来教训陆景玉,却都以失败告终。陆千琴不知哪来的力气,能与他抗衡。
眼见姑父又想擡腿踹小姑,陆景玉厌恶皱眉,转身就朝门外大喊。
“叔叔,快、你能不能先进来帮忙,我家里果然有抢劫的人!我真的不认识他!警察叔叔说他们就在对面街,也马上要到了!”他难得声情并茂,迫使自己的演绎再逼真点。
不知是话里哪点唬住了董弘盛,这残暴蛮横的男人竟转身就往屋里跑,爬上花架直接翻出院子。
得救后的陆千琴失魂落魄,神情木楞跪坐在地,直到董梓玥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她才搂住人低声安慰。
这一幕看得陆景玉胸口发闷却也不知所措。轻叹一声,他决定先归还邻居家借来的手机。
偏偏在这时,董成毅甩着书包回来了。
和门口陆景玉目光不期而遇,他先是疑惑,随后看清这满地狼藉,以及相拥哭泣的母亲妹妹,他二话不说挥拳锤向对方的鼻梁。
虽有及时后退闪避,陆景玉却不敌身高优势,一下就被董成毅摁住脑袋要往地板砸。
“董成毅你还敢像你爸动手,我马上报警叫人带你走!”
陆千琴的警告自然传进了他耳中,但董成毅早习以为常,无所顾忌地对自己认为的‘罪犯’拳打脚踢。那副凶横姿态,俨然是其父董弘盛的翻版。
往昔不知反抗为何物,今日陆景玉却奋起回击。
不顾疼痛擡臂阻挡拳头,他腰板挺直未退缩半步,护住眼睛极力思索着制服办法。
在他看来,董成毅力气是大但技巧逊色,逮着哪打哪毫无章法。对付这种人,只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能一举拿下。
嘴唇磕破流着血,不愿服输的陆景玉心脏狂跳,几次都在找出手机会。
二人扭打着靠近花架,董成毅没注意脚下,被碎片一绊身体摇晃。
就是现在!
自己正要出手,眼前白光忽闪,再回神时陆景玉已单手摁着董成毅脑袋,膝盖压腿死死止住对方行动,将人标准擒拿在地。
他手劲之大,几欲拗断董成毅的小臂。
‘呵,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猪狗不如爹不疼娘不爱的丑样,还敢动爷的东西’
师傅的用词,果然还是那么一言难尽。
与首次反击失之交臂,陆景玉别无选择。他回归后稍微放轻力道,趁机向董成毅解释清楚。
“你冷静点,董成毅。打伤小姑的是你爸,不是我。”
被自己瞧不起的矮小扫把星制服,董成毅难以置信,根本听不进话。然而他恼羞成怒地挣扎着扭过头,却撞见他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幕。
陆景玉的肩头,趴着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甚至描绘不出那玩意的形状。
就如一团粘稠稀烂的肉球,尚未成型的生物胚胎,血色表皮上遍布螺旋漩涡,深深凹陷不停转动。眼窝与嘴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黑洞,散出寒意冰冷彻骨。
对着他,张大了嘴咆哮。
董成毅连惊恐的时间都没有,闭气直接吓晕过去,死活叫不醒。
好在到医院检查一番,他并无大碍。医生诊断他是贫血外加脑震荡,安排住院输液一晚。
陆千琴眼眶嘴角淤青,脸颊红肿,她来不及打理自己,把女儿安顿在邻居家,独自背着董成毅看病又回家,一个人面对混乱不堪的厅堂。
天色昏暗,院中阴影渐深,她瞥见地上的影子,才发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陆景玉手捧家用的急救药箱,默默陪她到现在。
这么做是陆景玉本意,然眼下他却又不知安慰什么,只干巴巴问道。
“如果疼的话,就包扎一下吧,姑姑。”
——受伤疼的话就要说出来,知道了吗,小琴。因为哥哥会保护你的
昏暗的光线模糊视野,记忆与画面犹如幻象重叠,在亲侄身上看见已逝大哥的影子,陆千琴一瞬崩溃,如溺水之人牢牢抓住救命稻草,紧拥着人痛哭。
陆景玉僵硬无措,任凭对方抱住他,方言普通话交替断断续续说着。
他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在他父母出事后就一直想把他接来,迫于姑父淫|威迟迟没能成功。后来是因为爷爷的遗产,姑父才勉为其难肯找上他。
这几年间,董弘盛沉迷打牌和一些违|法博|彩,原属富裕的家欠债如高台垒筑,常常入不敷出,生活全靠小姑工资奖金还有补习班的外快支撑。他自己开车跑长途的钱,一场赌|局就能花光。
沉默听到最后,陆景玉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说道。
“爸和爷爷还在的话,当初就不会让他缠上姑姑你的。”
更不会任由对方吸着她的血,没榨干她就不肯罢休。
他能感受得到,小姑对董弘盛早已没有半点情义牵挂,只苦于男人不留情的拳头还有一双儿女,迟迟不能脱身。
可这样一直拖着,到头来伤最深的还是她自己。
哭诉倾泄完,陆千琴没再对他说什么,拭去眼泪又是温柔的水乡妇人,叮嘱他去邻居荣欣阿姨家,她则独自去医院照顾董成毅。
许是因为他尴尬的寄养身份,那荣欣阿姨没在他跟前多嘴什么,而比他先到的董梓玥早早睡下。她今天受到的惊吓不轻,作业漏了好几题还是他帮忙补上的。
深夜躺在陌生的床上,陆景玉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
“今天谢谢你,师傅。”
没有声音回答,可他知道对方还在,于是继续道。
“不,其实从一开始的那些,我就该感激你。”
缩在壳中小心翼翼逃避那么多年,当时自己挺身而出无畏挥拳的感觉,真实得汹涌澎湃。而非他被附体下切身实地的‘入戏’。
若是没有对方出现,他恐怕不会尝试迈出半步。
‘哼哼,现在知道当我乖孙徒弟有多好了吧,叫声爸爸给我听’
“师傅这······”
这辈分可有够混乱的。有逻辑强迫的陆景玉不由得腹诽。
无法解释。此刻再回想数次被抢占身体的经历,他竟得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屡屡嫌弃威胁他的大仙,一直在保护他。
深吸口气,他讨好般地问,“师傅,您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这个嘛,计谋尚可,气场略足,演技没眼看,不过嘛’
对方边咂嘴边故作深沉,良久后一声大喝。
‘那肉丸没有放辣椒香菜太多,葱油一大勺都浮汤面上了,抠抠搜搜全是淀粉,干脆改叫粉|丸好了,我呕~~~’
晚饭时偷偷挑剔的心里话被说出来,陆景玉忽觉自己像被当猴耍,脸一红从床上跳起。
‘为师满意了。所以,你小子到底想要什么奖励’
小心思被戳穿,怔住的陆景玉两颊是真的烧红。
感到羞耻他重新躺好,支支吾吾道。
“我就是、就想问一下,你的名字,还有我一直不知道你······”
为什么要选择他,待他那样好。
反常的困意如藤蔓爬至全身,入睡前他只听对方似自嘲的一笑。
‘谁知道呢,这得问你自己,怎么偏偏就又选了我’
这一觉并不安稳。
他反复在迷梦和清醒梦中交换,但总有个身影在他面前越走越近。
又是巨大古柳下,红衣银发的人握起他的手,于他掌心写下一行字。
陆海盘江,柳暖春花,美金谓之鎏
车祸后参加父亲的葬礼,被失去理智的母亲当作妖怪,辗转于多个寄宿家庭受鬼怪欺压,他都不曾落泪哭过。
唯独读出这行字,他在梦里摁着心口,跪地泣不成声。
睁眼坠入现实亦是热泪盈眶,悲恸萦绕心间,郁结久久未能散去,并留给他两个似乎无解的问题。
为什么如此哀伤忧愁?
为什么,会感到这般深沉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