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好怪一个人161（2/2）
惊悚之余发觉实力不敌，几人中的组长连忙撤退，让防卫机作战的同时高声提醒负责人。
“情况不对，这可能是战斗型仿生人。博士！申请紧急防御模式，联络政|府军和IRS！”
梅尔文·洛斯早在袭击者落地时通知整栋楼启动安保系统，向最近的治安军|处发送求助信号。工作于生产仿生人的公司，眼前人类惨败被碾压的情景，令他不由得想起过去的‘3131事件’。
被创造出的战斗型仿生人，理应听令臣服于创造者，失控后却如死神降临，收割着脆弱的人类。
三万亡魂丧命于区区六个仿生人之手，数支精良部队以牺牲自我的方式于他们同归于尽，才得以阻止杀戮蔓延。
视线紧追那不断袭向人们的身影，紧盯似曾相识的面容，梅尔文心里终究掀起无数惊涛骇浪。
“那不是、那是L-999？！”
诧异的梅尔文脱口而出。
公司内独有的识别机在场内有反应，这原本是配备给赠予那五十名贵宾的仿生人的，当作Colorful游戏的附赠品。
现在，居然在无任何新仿生人启动的情况下，发出捕捉异常讯号的提示。
三分钟已过，客人在职员的疏散指引下奔逃向各处通道，而整栋楼的防卫机都已出动，铺天盖地朝那追杀人类的罪犯涌来。
可接下来的场面，是始料未及的混乱。
防卫机虽能根据指令锁定‘危害分子’，却全数闪动识别异常的讯号灯，纷纷悬停在对方周围，既不攻击，也不抓捕。
“无法识别目标对象，请重新下达指令。”
“无法识别目标对象，请重新下达指令。”
“无法识别目标对象，请重新下达指令。”
······
数以千计的机器同时发声，排山倒海的错误提示比步步逼近的敌人更能摧毁人们紧绷的理智一弦，顿时方寸大乱。
这也使得如今的陆柳鎏，得以继续追上猎物。
将停滞的防卫机拽拉砸地，破碎的零件充当武器投掷而去，他惊人的力道使之威力胜似导|弹，眨眼间各处遍布巨型大坑，飘散着零件烧焦的烟雾。
轰炸声接二连三，摇晃的建筑内部遭受毁灭性破坏，黑烟四起的会场已是人间炼狱。
位于最后的安全高台俯瞰，梅尔文无视同事的催促，执着的不肯离开。
“你们先走，必须保护好公司的所有东西并送回总部，不容有误。我会马上带着这位先生跟来。”
突变发生时，公司请来的护卫已将那重伤男子转移到这，此刻正由他们的医疗仿生人抢救。而见拗不过他，其余人只好照做，留下几名仿生人继续保护他。
患者的血口在药剂与激光帮助下强效愈合，梅尔文蹲下为其擦去满脸血渍，当即与意识游离的对方认出彼此。
梅尔文：“尤里·弗恩先生？您怎么会在这。”
尤里因伤及气管声带，出声艰难，他胸前的贯穿伤更是有血管二次破裂的隐患。可他固执地挣扎着坐起，想在昏迷前说出什么。
“那个、陆柳鎏······是人造人······我、我们也——”
喉中忽的呛血，他仿佛承受着无故出现的强劲电击，瞬间弓起背抽搐，身体蜷缩不断颤动怎么都按不住。
持续几秒，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断了气。
失焦无神的双眼瞪得奇大，但表情却没有定格在病症一直束缚他的愤怒之中。反而平静安然，像被死神一瞬抽离了灵魂，没有任何痛苦折磨。
来不及再让医疗仿生人抢救，梅尔文被身后的骚动惊出一身冷汗。
其余人早被疏散逃离，因为安保系统作用，大楼在治安军抵达前相当于封锁内部的状态。若要进出通道，必须有口令或扫描核对身份，以防罪犯逃脱。
因此，能成为那袭击者，或称L-999的仿生人目标的，只剩下他梅尔文。
缓缓转身，他果然看到翻过高台护栏的L-999。
时隔已久再次见面，梅尔文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本来他是替L-999高兴的，听说陆明泓竟愿意接受这个故障的仿生人，试图自己将其修好。
相信尼奥先生的他，也选择相信对方监护下的陆明泓。
谁知上个月，尼奥向全区公开的通报引起哗然无数，宣布通缉偷盗他研究成果的陆明泓，而与其随行的L-999也不知去向。
尼奥先生曾特地来公司找他，试图用L-999的程序定位追查行踪，却遗憾的一无所获。他甚至，都猜想到陆明泓自行销毁L-999的可能了。
以往种种皆叫他唏嘘不已。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则已完全超出他想象的极限。
手持喷泉雕塑上拆下的利刃，L-999缓步朝他走来，神情冰冷令他毛骨悚然。
但内心更多的，还是对L-999变化的惊奇。
尤里·弗恩的遗言已向他透露，L-999被改造成那禁忌的存在——人造人。并且，拥有了名字。这有很大几率是陆明泓起的，或者为印刻而特地塑造的角色模版。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的恐惧败给了蓬勃的求知欲，愣是让他能在这危急时刻开口呼唤。
“L-999。”
即使十分短暂，但他确实捕捉到对方的停顿。
于是他又乘胜追击道。
“L-999，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回逼近的步伐如常，面对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蓝眸，梅尔文头皮发麻得厉害。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像感受到天敌来临，催促叫嚣着他逃开。
“你、你现在，已经被印刻了吗，陆柳鎏。”
因舌根发麻而结巴，不知所云，可当他说出那个名字时，与他仅隔三步的人突然停下，眼神聚焦在他脸上。
袭击人类这一罪大恶极的行为，L-999其实在最初就多次犯过。
出于求知的好奇，更是不舍得直接销毁，他本想先找到故障原因再汇报给高层定夺，却被陆明泓半路截下，不得不放弃。
然而今日的情况，梅尔文总觉得和以往不同。
长久无言的对视里，拼命压制喘息的他，目睹那双漂亮蓝眼逐渐恢复神采。
难以置信，他竟在L-999身上看出了人们偶遇老友的欣喜。
“博士！”陆柳鎏咧嘴开心笑着，挥手向记忆中的熟人问候，“你今天穿得好好看啊，跟我家陆明泓一样帅气了，但还是差了两点五倍叭！”
梅尔文思绪卡顿，下意识地追问。
“是陆明泓，让你过来的吗，又让你做这些······”
随着他视线转身，陆柳鎏环顾这片狼藉不堪的会场，面目全非的地面上残留着伤者的鲜血与断肢，刚才的爆|炸里，以超高防御度出名防卫机都成了一只只瘫痪死鸟，七零八落，抽搐震颤着。
梅尔文没放过对方的任何变化。
L-999像个不懂掩饰情绪的孩子，在他面前一一展示着惊愕，惶恐，畏惧和不知所措。
智能程序没有‘失忆’一说，除非永久的删除记录，他们绝不可能遗忘任何事。但茫然向他投来求助眼神的L-999，显然不知道自己与这场造成恶果的袭击，到底有什么联系。
“那是我做的吗？”
为这直接的询问惊叹，梅尔文捂着发闷的胸口点头。
“是的······”
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对方解释自己脚边的冰凉尸体，又见人自己察觉到尤里·弗恩，双眼黯淡失神。
即使视公司的仿生人为自己珍爱的‘孩子’，可梅尔文从未像现在这般，对L-999抱有复杂的歉疚与不忍。无法用单纯的忌惮敌视相待。
刺耳嗡鸣来自上方，高台漂浮的悬顶失去电力支撑，嘎吱作响发出坠落的预告。手脚发软的梅尔文尚未行动，人已双脚离地被扛起。
陆柳鎏左手夹着尤里·弗恩的尸体，右手将梅尔文扛在肩头，在内部坍塌的大楼中不断跳跃，闪躲着坠落飞溅的碎块。
螺旋上升的看台成为唯一的逃生之路，逐步靠近透明屋顶外的灰色天空。
钻出天顶通道，当脚再次站在平坦结实的地面，梅尔文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原本试图伤害他的L-999，会在无人指示的情况下，去救所有者以外的人类。
而放下那两人，陆柳鎏迫不及待在顶层到处搜寻着，可他只是失望的发现，这里没有其他重新往下的路。
更糟糕的是，小机器人科林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好像······搞砸了。”
他笑着自言自语，盘腿坐在地上。
嫩草翠绿，鲜花盛开，身处这座芳香沁鼻的空中花园，他不需求证就知道，这些也全都是假的，是被制作到极致的仿真植物。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美丽，也照旧凋零。
手情不自禁探向面前的郁金香，抚摸轻撚那耀眼的金黄边缘，他突然问道。
“博士，会有人来销毁我吗。”
梅尔文迟疑片刻，主动走到对方身旁。
那语气实在太过轻松活泼，询问他时，像是在问明日游玩何时启程一样期待。也让他无法欺骗，说出了实话。
“求助讯号已经发送，他们······IRS很快就会到了。”他出乎自己意料，苦口婆心地规劝安慰起来，“但只要你配合我和他们，你不会受到伤害的。你只是——有缺陷，所以出了一点故障，而且刚才的伤亡规模并不多。”
人造人起身直视而来的瞬间，梅尔文难掩心虚。
比起惊天动地3131事件，L-999造成的伤亡确实不严重。尽管场面惨烈，但除了尤里并没有人真正危及性命。
可他如今匪夷所思的人造人身体，尤里·弗恩这一大人物的重伤暴毙，其主人陆明泓已是通缉重犯，种种条件里随便拎出一个，都会让L-999难逃被IRS或政|府军抓捕，专人审问，最后拆解强取记录的命运。
“我、我可以不告诉IRS你现在是人造人，先把你当作异常仿生人带回去。”
“为什么。”
只一句，梅尔文就被陆柳鎏问住。
向来只能从仿生人那得到‘是’的服从答复，梅尔文一时头脑发懵。
“是因为，你还想要从我这里知道陆明泓在哪，又是谁给我做出这个身体的吗？或者，你还想知道，我到底······哪里缺陷。”
难以言喻的羞愧占据心房，被说中的梅尔文哑口无言。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他眼前的L-999，是他们所有内测试验品中，最独特的成果。
父母，伴侣，子嗣，亲友，同批被送走的仿生人，都在印刻后带着真挚的情感，完整的身份背景，融入顾客的生活，得到最高赞赏的反馈。
但是它们呈现出来的，依然是角色扮演下的完美假人类。
一旦超过信息处理的极限，又将再次触及机器的死板框架，无法回应。
没有一个能像陆柳鎏，轻描淡写地在以自己仿生人的身份同他这个人类交谈。
梅尔文欲言又止，不肯放弃交流，更没想要逃开。
为了探究原因，知晓答案，他破例保下早被打上待销毁标记的L-999。曾不下十次带着组员针对L-999设计方案，进行询问，妄图用各种逻辑实验，测出对方的错误所在。
今天是他第一次，问得如此简单又直白，堪称荒唐。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陆柳鎏，也是因为陆明泓吗？因为他印刻了你？”
漆黑的机甲列队已出现在远方，代表IRS的八腿蜘蛛标志，闪烁在飞舰的顶端。
相隔数百米，陆柳鎏就能感觉到有人瞄准了自己。
听不见周遭飞艇喷气的杂音，忽视IRS成员在空中发出的警告呼喊。情形一如刚才在展厅，他们双方在彼此的静默中，长久而无言地凝望。
直到陆柳鎏自豪一笑，打破沉默。
“怎么可能，就他那个病弱瘦肉丝，早就奄奄一息死去活来要死要活，埋进坟墓了。”
“就我这么完美可爱又聪明的超级大宝贝，他才不配印刻我。”
“对了，你也觉得这个身体一级棒吧，你们人类可比不上呢。这是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而且为了踹开他那个碍事的狗东西，我花了好多力气呢，喏，就跟那边那个，可怜的玩球小弟弟一样。”
分明不知任何实情，也找不出那轻蔑自满中的异样，莫名窒息的梅尔文仍能为对方的每句话，每个字，审判成谎言。
像是没听到IRS交涉员的蹲地抱头要求，陆柳鎏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呼吸，胸腔内满是浓郁花香。
“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给一个秃子理发的，嘿······”
才遗憾啧啧着，他霎时变脸，身扭冲向一旁早已怔住的男人，双手作势掐上对方脖颈。
第一道激光贯穿左臂，仅能让人造人踉跄几步，也刚好惊动梅尔文，使之回神。
呆愣的梅尔文却后退迟缓，继续看着攻击他的人造人像被逼急的猛兽，俯身重新凶狠扑来。那些洒落花园草地的液体，是与人血一致的殷红。
第二道第三道激光连发，分别击中脖颈与耳朵，人造人步伐被迫停顿。
垂头捂住耳朵，不消片刻他竟又挺身跨步，朝再次僵住的梅尔文奔去。
但IRS不愧是专门处理异常仿生人的组织，两次攻击下，已经让失控的陆柳鎏动作迟钝，放慢数倍。
所以最后发射的两道直击眉心与胸口，精准破坏仿生人的‘大脑’和‘心脏’——晶匣与能源核，毫无悬念制服了危险分子。
从头到尾不知逃跑的梅尔文，在组|织人员下来救助他后，还保持着他接住陆柳鎏时的状态。
瘫坐在地，抱着像是扑进他怀中安睡的人造人，无论别人怎么在他耳边问话呼唤，他仍如灵魂出窍，毫无反应。
他只想着，刚刚那么近的距离，他都能看清人造人在被击中后的委屈不甘，流泪强忍疼痛。甚至像个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的人，在最后的时刻将他错认成牵念慕恋的谁。
满心欢喜张开双臂，只为迎来与他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