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2)
何毕就大摇大摆,走到一边玩沙子去了。
“我们坐下来说话,长水,何毕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严则半压着容颜的肩膀,将他稳在何毕的凳子上,笑吟吟地说:“说到白千鲟,我的小白二一直没有放弃找他,长水,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可以把白千鲟带回去了吗?”
容颜斜睨着他之前坐过的小桌,款款走了过去,说:“严则,我还没敬你。”
严则目送他回到小桌,背对着自己,倒了仿佛一个世纪的酒。
再回来时,容颜还是那副“你不喝我就不坐”的表情,严则心有所感地接过酒杯,说:“我一定喝,你先坐。”
“严则,我知道你在半山做了什么,温泉的目击证人,我算一个。”容颜语气很重,“我不知道庄文亭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但如果警察找到我这个目击证人,你也逃不了。”
严则笑了一声,目光如有实质地压在容颜身上,“有些事我既然敢做,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有人说我拿‘正义’当作最后的借口,但人们不知道的是,‘正义’才是最好的借口,用起来比什么都趁手。”
“杀人也算?”
“算。”
容颜的教学课程里,没有形而上的深奥,他不懂。
严则凭什么懂。
“把这件事拿出来威胁我,我可算知道你是不想放走白千鲟了。”严则轻甩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眉间出现一道清浅的纹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又为什么想让他回去?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你赢得了吗?”
严则这辈子没悟出过什么除了法理之外的东西,若说有,那就是——没什么比白千羽开心更重要。
如果小白二过于富足的感情,落到过不同人的身上,那叫普度众生的神迹。
如果他太过充沛的爱,决定施予谁,那便是谁。
多出来的部分,能施舍一二给他,则是自己百世修来的缘,以后的轮回里,他不造诸恶,还他的施舍。
严则目若泥塑,说:“每个人都想着输赢,也就没了输赢。作为律师,我赢过很多官司,比谁都懂‘赢’的滋味,赢了太多反而觉得……也许输个一两次也没什么不好。”
容颜笑了笑,“可我想赢。”
“给你说个故事。”严则一门心思想要开解容颜心里的锁,心想既然双方都互揭了底牌,也就能敞开肚皮聊开了,他说:“秦知琯的命,源于我和小白二的赌局,如果我赢,他就同意陪我一天。长水,我和小白二七年的感情,拥有几千个那样千篇一律的‘一天’,现在却要用一条人命去换这短短的一天。当代价和回报达到极致的失衡时,只能说明一个道理——我在小白二那里没有一点赢率。”
“可我依然愿意去换这一天,哪怕是最后一天。”
严则说完,眼角不知不觉间已缠上浓重的雾气,他很少对别人讲自己的力不从心,很少露出一丝疲乏,可是在长水面前,这些所谓的脸面早就不重要了。
容颜冷冰冰地看着他手中把玩的酒杯,心想:这竟然是他们的游戏。
就像庄老爷当年觉得康健说法语超过了庄文亭,就要拔掉他的舌头一样。
都是游戏。
本质都是握着一个个的活人在手上把玩,视人命为草芥。
容颜阖上倦眼,说:“庄老爷不在了以后,还在幼年的庄文亭,守着我们这群人,着实难办了很久。我们最自由的时候,也在他难办的那段时间,我们可以随意在院子里走动,可以跟他称兄道弟,可没想到,还没过几个月,我们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日子,更加惨不忍睹。”
“拥有过,再突然失去,比一开始就没有机会得到,更能让人掉一层皮。”容颜说,“后来我傻乎乎地想明白了,庄老爷只是生性顽劣,喜欢玩这场游戏。”
“严则,还不快喝酒!”
严则看着不远处搭沙堆的何毕,忧色布满脸庞——何毕已经开始手脚发颤,目光没有准星,怔怔对着大海发呆。
“长水,你给他喝的,不会要他的命,对不对?”严则投去询问的注视。
容颜轻哼道:“不会……你猜出来了?”
严则微微舒了口气,说:“你也想让我喝?”
“对。”
严则的眼睛慢慢失了焦距,“我比你高,一旦晕过去你还要考虑能不能扛走的问题,我答应跟你走,这杯酒我先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