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2）

第113章

二十五年前，严家镇，山顶庄宅。

最近家中里里外外都修葺了一番，四下全是新涂的油漆味，高低各异的木柱子色如黑檀，仿佛这里曾被火烧过。

旧房刷新漆，是因为庄思齐某天做了场噩梦，次日就乱砸一气，嚷嚷着要把这里漆成黑色。有人在不懂事的庄文亭面前议论过：“难道庄老爷得到什么消息了？”

“很有可能啊，估计是那谁死在了荒郊野岭，变成野鬼回来托梦了。”

庄文亭那时虽不过区区五岁，人却是聪颖异常，正坐在黑黢黢的院子里写家庭作业，一听有人冒出不和谐的声音，骤然直挺挺地起身，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母亲？”

众人顿时不敢吱声，心有余悸地躲开庄文亭的逼视，找尽各种借口一哄而散，庄文亭见状也一语未发，接着做他那难上天的算术题。

这时，从半山腰传来阵阵一板一眼的金铁交击声，随着狂风吹到这里，庄文亭眼梢斜飞，偷瞄了一眼家庭教师，马上捂鼻做出一副受不了油漆味的表情，狡黠地笑道：“老师，我想去空气好的地方看书，就带我去半山，怎么样？”

那老师是个年轻小伙，只是挂了个“老师”的虚衔，对庄老爷的亲儿子一直都言听计从，从不违抗，仿佛庄文亭才是威严而立的尊者。听见他想出去透气，动作火速地收拾好书本，携着小庄文亭漫步下了山。

当他们走到后山过半，从不轻易示人的“野练军”昭然入眼。

那群小孩看起来个个瘦小，圆头虎脑，甚至比庄文亭的年纪还小，却举着块头吓人的铁锤凌空挥抡，表情也在狰狞中透着一股稚气。

带队操练的团头一看庄文亭竟然跑到了后山，顿时感到泰山压顶的恐惧袭来，直接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练铁锤的孩子们这时也注意到了那位气质轩宇的贵公子，叽叽喳喳地开始交头接耳，这下队伍的纪律整个拉垮，完全不见平日里的严明，还出现幼儿园才能窥见的聒噪。

“那个哥哥是大班的吗？”

“想不想跟我们一起玩？”

有人毫不怯懦，悬着大锤，主动招呼庄文亭加入他们：“你是大班的，那你到底能抡多少个？抡给我看看！”

庄文亭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有些激动，步态笨拙地往前跑了两步，看起来跃跃欲试，却好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他们玩。

“我……”庄文亭没走两步路就被老师伸手拖住，他严肃制止：“他们没有资格跟你一起，别去了，老爷肯定不高兴。”

庄文亭也不高兴了，一屁股盘坐下来，“那我看着他们念书。”

家庭教师毕恭毕敬地也坐在草地，翻出一本磨旧的教案，说：“先学法语？”

“学就学。”

整节法文课庄文亭都带着愤意在诵读，眼神不住地往旁边乱瞟，凭什么其他小孩能打闹一片，他就只能念破书？想着想着庄文亭的脑筋就开始走神，连家庭教师都看不下去了，想纠正他不加收敛的脑袋瓜，临时考了道题：“文亭，用法语怎么说‘吃饭’？”

庄文亭直直地盯着小孩们练功，根本没空搭理他。

谁都没看到一个满身黑袍的影子，带着凉意缓缓走到他们身后。

就好像风吹着的麦浪让突然收割机呼啸滚过，庄思齐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段岁月静好：“庄文亭，老师问你话，‘吃饭’用法语怎么说？”

还没等庄文亭的反射弧做出回应，改成练剑的队伍里就出现一声奶声奶气的法语，发音标志，共鸣浑圆，听起来的确是把练剑的时间花在了偷听庄文亭读书上。

家庭教师都有点诧异，不可思议地说：“还真说对了。”

庄思齐：“是吗？”

老师点点头，诚恳道：“没想到庄老爷的小兵里还有这种人才。”

庄思齐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用两根手指指着那位发声的男孩：“你，过来。”

男孩与庄老爷之间从未有过直接交流，闻言还有些神采奕奕，快步提着剑走到庄思齐面前，“庄老爷好。”

就在庄文亭也想友好致意、跟男孩握握手的时候，庄思齐却一撩长袍，露出一截白裤，擡腿就将男孩踹倒在地。

“小孩，你挺会说的。”庄思齐是端方大气的长相，有种囚于过去时的旧式英武，可不知怎么，庄文亭下意识地被他的脸翻搅了肚肠，忧心如焚地冲男孩摇了摇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如同云烟，却成了庄文亭至此都不能平复的梦魇。

男孩的剑成为伤害他的凶器，刀锋带走了他的舌头。

“舌头太好，就要拿来祭天。”庄思齐桃花人面地纵怀大笑，全然不理会男孩的苦苦挣扎，还有那条让庄文亭感到天荒地寒的血痕。

“文亭啊，你还是太单纯，对一个抢你风头的毛孩子，有什么必要跟他客气？”庄思齐一脸满足地听男孩嘶鸣尖叫，根本没有一丝于心不忍的迹象。

“如果你还能活着，就叫‘康健’怎么样？”

庄思齐说完就拂袖离开，徒留一地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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