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2)
第69章
羁押的重犯是个刚过壮年的莽汉,因为琐事的积压,动手把邻居一家人的脑袋都凿出了窟窿,为图省事,直接从与检察院有深度合作的律所里找到严则当援助律师。
一个素来丧良心的人,对爱的认知很浅,对这个发问当然也毫无准备。
他笑得时候牙间的豁口可以吹进蚊子,张开大嘴姿势豪放地笑了笑,甩动着手铐,“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爱情吗?”
严则给了他一个很不以为然的眼神,“一个连神灵都不信的人渣,没道理相信。”
“那你信?”
“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信仰能给绝境的人希望。”严则双臂软塌地搭在台面上,铁栏将犯人的身形切割成等分的混蛋,严则依旧心不在焉,没有跟往常一样用鄙夷的指控以眼还眼。
“那你为什么不信爱情。”
严则斜着眼高高地望上头顶,吊顶间的蛛网若隐若现,跟五年前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区别。
在同样的位置,他经手过有生之年第一个重案,卷宗内的杀意喷涌而出,是极尽豪奢的凶残。
也是那个案子,让严则丧失了作为律师的职业素养,与公诉方珠联璧合,送给那位犯罪嫌疑人一个死刑立即执行的大礼。
那人叫付东生,年逾四十,是海市能叫得出名字的富商,因为妻子出轨而失手掐死了她。最后他将尸身放血,切成很规矩的肉块罗列在泡沫箱内,并撒上厚厚的盐层来防腐,放在露台与自己相伴,竟超过半年。
若不是他出差,海市又恰逢暴雨天气,直至雨水淹了露台,恶臭终于弥散,才让邻居发现问题报了警,否则这起冤情将永远藏身于泡沫箱里,不得天日。
单论罪情的严重性,就已在严则心理防线的临界点,更不要提付东生那副并未真心实意忏悔的样子。
最令严则无法释怀的,还是当初付东生来电时的说辞。
“喂,请问你是严律师吗?我杀了人。名片是我从太太的手包里找到的。”
严则有敏锐的雷达和超厚脸皮,看见潜在客户就会跑上去发名片,街头吵架的,被人霸凌的,小商小贩让人掀了摊位的,他都一视同仁地近身去拉生意,一度给人当推销员的错觉,所以当付东生说到名片时,他还一脸茫然,回道:“我散的名片比散的烟还多,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言简意赅:“我太太开的是一辆全球限量的布加迪。”
严则的心脏顿时就让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攥住了,令他呼吸困难,擡手又看了眼来电号码,“你杀的该不会就是……”
“是,我爱人。”
严则不说话了。
他当时看见那位开豪车的贵妇时,出现了被神灵猛一凿颅顶的激灵。
天气祥和,高空湛蓝得像一位欧洲少年的眼睛,严则与以往一样起了个大早,徒步在街头吃早饭,白千羽前一晚被他折腾得四肢散架,没准备早餐,手里的包子是他随手买的。
街上还没出现早高峰的喧吵,车辆不多,这时候出来闻尾气还不至于把自己呛死,当那辆蓝黑相交的布加迪从身旁缓缓驶过时,严则差点让包子噎到。
白千羽曾指着那些车标给他开过一节科普课,因此他知道这辆长相彪悍的车价值登天,刚一路过,就入了严则的法眼。
开车的是位早不在芳华的中年女性,手表带金带钻,素指如玉,不用细究就明白这是个上流太太。
她开得极慢,完全是为了将就旁边骑单车的男孩,未免他落单,不时伸出头来曼语笑谈,眼角也由于那个笑而生出些许皱纹。
严则迈开步子直接跟上去,一只手早就伸进裤兜里开始掏名片,他看出来了,这两人地位不等,年龄落差也大,如果男人骑的不是跟自己以前一样品牌的破单车,并不见他得到任何实惠,说是包养都有人信。
朴素的情爱,难敌太成体统的婚姻枷锁。
可世人难容的,说来奇怪,明明都是自己想要而不可得,却嫉恨有勇气冲破规矩而得到的那些人。
总有这贵妇打离婚官司的那天。
严则又偏着脑袋偷听了几句对话来确信心中猜想,看懂了单车上的男人有种眼熟的自卑,对车内火热的攻势既说不上享受,也谈不上喜悦,微一偏头与她对视,侧脸极为忧郁。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从这辆车上下来。”他说。
女人略带嫌弃地看了眼他的车后座,“那里看起来好硌。”
严则突然意识不清,有些神游,放缓了脚步,这一对野鸳鸯,虽然差距犹如碧海蓝天,可感情却是深的。
他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到自己,也想到了正赖在家里不想起床的白千羽。
他们茍合两年多了,严则觉得自己对他不算情浓意切,有时候还很烦白千羽的黏人,但更多的时候他很享受,还处于无法辨知真心的阶段。
严则一直认为他与白千羽之间不存在任何壁垒,他前途正好,白千羽那烂课一讲就知道他在海经当讲师已是人生顶点,飞也飞不哪去。
破车一辆,房子没准也是租的。
当白千羽把房产证撂出来,准备筹钱替他开律所时,严则才第一次觉得小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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