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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下。◎
“新郎到了新郎到了。”
小孩子们捧着喜糖大声朝里衣坊里喊。
围观的百姓, 在鞭炮声下朝两边散开,中间留出一条路,露出里衣坊的大门。
里衣坊这边帮着主事的是隔壁酒坊的掌柜娘子,姓张, 三十出头的年纪, 性子泼辣爱笑, 声音很是洪亮。
她穿着身浅红色冬装, 头上别着一朵大红花, 站在里衣坊门口,双手叉腰看向秦虞, 扬声道:
“少东家, 今日想娶走咱们沈掌柜可没那么容易。”
她道:“咱沈掌柜的‘娘家兄弟’可不少,少东家要想抱得美人归, 需要过他们这关,让他们满意才行。”
大家闻言疑惑起来。
沈掌柜哪里来的娘家兄弟?
张娘子擡起双臂, 拍了拍手,她身后立马站出来一群男人,数起来应该有十几人, 清一色的少年, 全都双手抱怀一字排开拦在里衣坊门口。
他们像是提前演练过,默契开口, 声音响亮,气势十足:
“想娶我们姐姐,需过我们这关!”
人群里有认出来他们的, 都笑着说, “左边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张娘子的一对双胞胎儿子, 往边上那个是香油铺子李掌柜的儿子, 还有那个……”
全是这条街上商户家里的儿子跟兄弟。
女子出嫁,娘家兄弟的多少向来决定着女子将来在婆家会不会受委屈,这样女子未来的丈夫想要欺负女子的时候,就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妻弟们。
自然,这条对于高嫁的大户人家不成立。
可沈酥是她们街上的小娘子,又没有兄弟父叔撑腰,他们自然要站出来给她撑这个场面,不至于让她冷冷清清嫁人被人看了笑话。
就冲着上次沈酥狠狠收拾了钱大,逼得他不敢再上街为难商户,今日商户便自发出人,给沈酥当这一天的弟弟们。
谁说沈酥无兄弟,他们就是沈酥的兄弟!
李云玉嚯了一声,凑头问秦虞,“怎么办?”
青木比他上道多了,立马扬起笑脸,“各位‘沈家哥哥弟弟’今日辛苦了,这样,我请诸位喝酒如何?酒钱管饱!”
沈家弟弟们丝毫不为之所动,全都看向秦虞,等她开口许诺。
今日这迎娶阵仗,堪比公主出嫁皇子娶妻,在这般盛大的场合,在众人见证下,他们要秦虞一个保证。
“我家‘姐姐’生活不易,希望未来姐夫能给个承诺,将来要是你们感情破裂,你可以提和离,但不能提休妻。”
沈酥那么骄傲张扬,怎么能接受休妻的羞辱。
“若你有负于姐姐,天打五雷劈!”
秦虞擡起右手,对着头顶的天,竖起三指,说道:“我秦虞跟天地人神承诺,请今日诸位见证,日后我跟沈酥之间,没有休妻跟和离。”
她声音清清冷冷清清晰晰,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若是我俩感情有半分问题,都是我秦虞对不起她。”
“我承诺,要是真有这一日,我秦虞愿净身出户,秦记留给沈酥一人,我不留半枚铜钱。”
秦虞此话一出,场上看热闹的人顿时看向秦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家弟弟们也都傻眼了,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原地嫁给秦虞。
少东家她好爱啊。
那可是秦记啊,她就这么许给沈酥了。
人生漫漫几十载,连牙齿都有磕到嘴唇的时候,何况小夫妻一起过日子呢,怎么就没个磕磕碰碰,秦虞怎么就敢开这个口?
只能说,她爱沈酥,胜过了爱家业。
这可比什么“我要负心天打雷劈”靠谱真诚多了,张娘子很是满意。
张娘子摆摆手,扬声道:“姑爷到——”
云芝在里面大声喊,“新郎娶妻,快来堵门啦。”
李云玉立马带着青木等人往里冲,“快快快,快进去抢新娘子!”
沈家弟弟象征性阻拦,李云玉他们负责前面开路,周莽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张开双臂走在秦虞身前,“冲我来都冲我来。”
喜糖瓜子尽数往周莽身上砸,边砸边说吉祥话。
周莽越听越不对劲,搞得好像他才是新郎官一样。
周莽红着脸,连忙站回秦虞身后,表示道:“少爷,这甜蜜的苦得您自己吃,这漫天吉祥话得您自己收着。”
轮到秦虞了,那些撒瓜子的小娘子瞬间娇羞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砸臭鸡蛋”的勇猛手劲,都撒花似的,象征性撒了两下。
“可得轻着些,莫要给沈酥砸坏了。”
“姐妹们都轻着些,砸红了沈酥要闹的。”
“她不闹咱们也舍不得下这个手啊,你瞧这细皮嫩肉的。”
怪不得外头有传言说秦虞是女人呢,这长得也太好看了,简直让她们羞愧。
周莽沉默,“……”
这前后区别也太大了吧!!!
刚才瓜子花生砸的他脑仁疼,轮到秦虞,这群姑娘就不舍得砸了。
周莽摸脑袋。
秦虞知道大家手下留情了,微微颔首朝她们道谢,“多谢。”
后院木门被李云玉挤出一条缝,他一边肩膀扛着门,一边伸手朝青木要红包。
红纸里装着铜板金瓜子金叶子,如今全一股脑地往门缝里塞。
塞得越多,门缝开的越大。
在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六十六片金叶子红包塞完后,门彻底打开。
木门朝两边敞开,屋里屋外都是喜庆热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秦虞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顶着红盖头,站在她面前的新娘子沈酥。
罗妈妈清咳两声,示意秦虞回神。
秦虞看向罗妈妈,罗妈妈穿着深红色衣服,站在沈酥身边,跟云芝一左一右扶着沈酥的手臂。
秦虞撩起衣摆,老五眼疾手快地把蒲团放在地上,秦虞跪在蒲团上,给罗妈妈磕头,认真喊,“母亲。”
罗妈妈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本来有好些话想叮嘱交代,可两个孩子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多余的话完全没必要再说。
罗妈妈弯腰把秦虞扶起来,“虞儿,我这辈子没别的愿望了,只希望你跟酥儿能携手到白头。”
罗妈妈将沈酥的手交到秦虞掌心里,双手重重捂着两人交握的手,哽咽说,“这条路不容易,你俩要握紧彼此的手,万万不可分开。”
秦虞下意识攥紧沈酥的手,郑重跟罗妈妈保障,“往后余生,我跟卿卿便是并蒂莲,生同衾,死同xue。”
“大喜的日子,不讲死不死的,”罗妈妈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只讲生同衾就行。”
沈酥笑着偏头看罗妈妈,盖头随她动作轻轻晃动。
“吉时到,新娘出阁——”
张娘子喊到。
云芝将大红绸花抱着,跟在沈酥秦虞身后出门。
秦虞牵着沈酥,从里衣坊后院走到前厅,再将人护送进花轿里。
等在门口的吹打班子见新娘子出来,唢呐立马响起。
那声音在心头乍响,沈酥莫名就红了眼眶,她撩开轿帘往外看。
罗妈妈跟张娘子站在门口送她,罗妈妈脸上挂着笑,眼里含着泪朝她这边看,“走吧。”
云芝将轿帘落下,弯腰小声对轿子里说,“小姐不哭,妆哭花就不好看了。咱们今日出嫁,三日后就又回来了。”
沈酥心疼,“三天啊。”
她道:“……得耽误多少生意。”
云芝,“……”
云芝木着脸随着轿子往前走,白担心了。
随着炮仗声响起,花轿擡起,“起——”
花轿随着队伍缓慢前行。
秦府早已派了人守在远处,瞧见漫天云霞下,两条“火龙”缓慢游来,随着光亮一起抵达的还有那《百鸟朝凤》曲子。
下人立马大声朝秦府里吆喝,“回来了回来了。”
秦府众宾客迎出门口,老太太也想出去看,但碍于身份,只能坐在堂屋正中央的椅子上,等新人过来叩拜。
白氏坐在偏下首的位子,眼睛止不住往外看。
白云朵更是早早地出去迎了。
一时间,秦府门口全是人。
走在前面的吹打班子最先抵达,三个班子汇合,声音一阵赛过一阵。
鞭炮烟雾里,迎亲队伍缓慢抵达。
刚刚酉时,正是吉时。
陈管家笑呵呵站在门口担起唱和的活儿,“新人到,请下轿。”
秦虞长腿一跃翻身下马,来到轿子面前,屈指轻叩轿木。
她可不舍得踢轿子,也不需要给沈酥这个新妇使下马威。
大红轿子里,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伸出来,搭在秦虞掌心里,被秦虞稳稳托扶着从轿子里出来。
瞧见新娘子出来,众人起哄。
原本这个环节该撒花瓣的,奈何沈酥花过敏,于是都换成了纸片做成的花瓣,粉红色的花纸纷纷扬扬从天而落。
“新人进门第一步,擡脚迈过大门门槛~”
“新人进门第二步,擡脚跨火盆驱邪避秽~”
“新人进门第三步,进主屋拜高堂,正式成为秦家妇~”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满眼慈爱看向两个并肩而立的孩子,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即将夫妻对拜时,下人突然快步从外面进来,脸色难看的跟陈管家说,“管家,有人来闹亲。”
“谁?谁敢来闹秦家的亲?”陈管家一瞪眼,哪个孽畜今日来找死,不知道今日六皇子也在吗。
来闹亲的自然是李兴盛,他带了几个人,趁秦府办喜事混乱,挤在宾客里混进来。
直到他露出脸,下人才认出是李家二老爷,边震惊边跑过来跟陈管家说。
陈管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李兴盛?他不是死了吗?”
当初就是在秦府,京兆尹府的府尹窦大人,亲口判李兴盛春后问斩。
所以,他怎么会出现在秦府?
还没等陈管家及时做出应对,秦虞那边也知道了这事。
秦虞朝六皇子看过去。
萧锦衣瞬间接收到她递过来的眼色,两人养了许久的鱼,终于在今日宾客满堂时咬饵了。
李兴盛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还没死,是谁把他从牢里放出来,背后保他之人是谁。
这事要是顺藤摸瓜查出来,可就有意思了。
六皇子略显期待地朝门口看过去。
“夫妻对拜”突然暂定,众宾客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怎么不拜了。
秦虞拉着沈酥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抚,沈酥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回她一个“放心”。
“我有话要说!”
李兴盛手拿火把四处挥舞,不然任何人近身,“我有话说,你们都被骗了,被骗了!”
众人有不认识李兴盛的,疑惑,“这是谁?”
周莽躲在一边,捂着嘴,换了种声音,扬声诧异,“李、李兴盛,你不是被判春后问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兴盛?他就是李兴盛?”
“对啊,他怎么会出来,他想干什么,一个死囚突然活了?”
话题突然转到李兴盛身上,李兴盛慌了一下,随后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火把方向突然指着秦虞,“她、她是女的!”
众人下意识朝秦虞看过去,秦虞单手负于身后,擡起眼睫朝前看,脸上半分多余表情都没有。
李兴盛道:“哈哈哈你们被骗了吧,秦虞是女的!沈酥你知道吗,你未来的丈夫是个女人哈哈哈。”
“笑死人了,秦家少东家是个女人,女人娶女人,公然搞磨镜,这事皇上知道吗,太后知道吗,她们要是真知道为什么不治你的罪!”
“你欺君,秦虞你欺君!”
李兴盛喊的嘶声裂肺,他活不了,他要这些人一起陪葬!
今日秦府四处都是红绸灯笼,他拿着火把看了一圈,想着要从哪里开始烧。
众人震惊之余,瞧见李兴盛的模样瞬间慌乱起来,“拦住他,快拦住他!”
“疯子,这个疯子,他要点了秦府!”
“拦住他!”
周莽从背后绕过去,趁李兴盛不注意,在他刚朝堂屋里扔出火把的那一瞬间,一脚揣在他后心窝,将他踹倒在地。
下人们端着盆,将火把浇灭。
陈管家哆哆嗦嗦说,“红红火火,火神赐福。”
硬是给找补了回来,往吉祥方面说。
众人见李兴盛被扑倒,不由松了口气,这才慢慢去回想他刚才说得话。
秦虞是女人。
秦虞长身玉立,站在堂屋中央,眉眼平静神色清冷淡漠地朝外看,雌雄难辨的一张脸,怪不得会让人误会。
不过秦虞怎么可能是女的,李兴盛疯了吧。
众宾客中,相信这事的占少数,多数人都觉得是李兴盛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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