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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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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出身再金贵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南国还没弱到会被区区一个女子乱了国运的地步。再者说了,国若是真乱了,也不过是皇帝老儿一家遭殃而已,大臣跟富商到时候早跑了,普通百姓不过是转投一个主子继续活罢了。没有尔等,何来所谓天下,更谬谈天下之主。”

说话的是个披着褐色斗篷的年轻人,堂内光线昏暗,众赌客们只听见他声音清爽似风过松柏,再看过去年轻人个子虽魁梧,身形却要再清瘦一些,一条腿上还绑着木条,看他的穿着打扮似是个家底不俗的。人群中有个僧人打扮的看他似是年纪不大的模样,便好心提醒他:“公子当真是豁达,说这话也不怕被安一个谋乱之名。你我身在他人庇佑之下,便要谨记人多口杂,需得堤防祸从口出。”斗篷遮面的少年却朗声笑道:“老红僧,你装个什么东西,能来这地方耍的,有哪一个是巷子里的鼠?奉劝你,莫管小爷。”

老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轻声道了一句善哉,便再不去管那狂妄的年轻人。胡思乱想的泰烟没有听到底下那少年和僧人的对话,她只听着身旁周鱼润嘹亮的报出数,自己的身价便被一次又一次的被叫高。她无奈的仰起头,努力嗅着背后墙壁上传来的那一点苦涩的青苔味,在这个闷得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地方,只有潮湿的青苔才能唤起泰烟心里等待救赎的心潮。

其实方才在妓子侵犯她的身子时,泰烟已经咬住了舌根,但奈何,她想起了祁司辰,想起了百里,想起了宫里还在等待她的父皇和碧荷,那些妓子便趁她犹豫用力撬开了她的嘴,她没能死成。花儿在看不见阳光的地方是极其容易变得脆弱的,青苔的清苦味传入鼻腔,提醒着花儿她只有坚持下去,才有可能等到那只玄色的苍鹰带着清风前来,他定会搅碎黑暗再带她回到那温暖的巢xue中。

身上这件被周鱼润特地选出来的金缕衣质地柔软,上等的柔软触感也在时刻提醒着脆弱的泰烟,身为一国公主,她不能如此软弱,碰到一点挫折想的便是丢掉性命去死,她得坚持等待下去,既然靠自己逃不出这地窖般的地方,便一定不能再背弃外面那些必定在苦苦寻找她的将士和亲眷们。

可惜花儿没来得及等到她那携着清风的守护神,她被跛脚的老鼠偷走了。那老鼠穿一身红衣,赤发嚣张的在微弱的烛光底下发出火一般刺眼的光芒。尉迟落衡以高于最后叫价的那位僧人七百两黄金的价格,将泰烟带离了那个暗潮滋生的赌场,泰烟全程都被蒙着眼睛,她只听到故人熟悉的声音,她只听到铜锣声落定,自己被人扛起,随后便在闹人的花香味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看着泰烟被扛走的背影,人群中的老僧人无力的对着阖上的门扉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摇了摇头,在心里默念着:殿下,老衲对不住你,小将军的财富仅靠着清音寺的善款实在敌不过啊!但请您放心,老衲就算拼上这张老脸,也定会将您的消息禀报至国师和皇上处,殿下,请您再等等,一定会有人来救您的。

泰烟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然被换上了一身鲜红的嫁衣,周围酒气熏天,她环顾四周,入眼是记忆里有些熟悉的屋子,蓦然她猛的反应过来,这是曾经的那个尉迟府中尉迟落衡的卧房,难不成这厮买了自己后将自己带回了他的尉迟府?

一身酒味的尉迟落衡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身上仍是穿红,只不过换成了一身喜福,喜福的衣襟微微敞开,袖子被挽起,腰带则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一条腿上绑着木棍,整个都有些不成样子。少年郎跌跌撞撞的扑到泰烟身上,泰烟看他走路不稳当,便想伸手接住他,免得他摔跤,却发现自己仍旧被铁链捆着,只不过身下没了固着的椅子。尉迟落衡从她身前擡起头,他放下手里的酒坛子,一手搂着她被锁链缠着的腰,转身醉蒙蒙指着身后的屋子道:“喜欢么?这是我按照爹爹还在那时我卧房的样子布置的,自小时候第一眼见你,我便打定了主意要娶你。”

说话间,尉迟落衡放在泰烟腰间的那只手,悄悄地攥紧了外露的铁链头,他翻动手掌,铁链在他粗糙的掌中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似是害怕鱼儿脱钩的渔夫。泰烟只觉得他手不老实的在自己腰间乱摸,因为被尉迟落衡不明意味的盯着,也不敢随意的低头去看,尉迟落衡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柔情的继续说道:“皇上没有立后,你就是全南国身份最尊贵的女人,长得又这般貌美,老子的女人,一定得是全天下地位最尊崇的才配得上!”

“所以,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喜爱,都仅是因为我身为嫡长公主?那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你是不是便不会将我看在眼里了?”泰烟一边腾出心思跟这个醉鬼周旋,一边问出心里方才升起的疑问。尉迟落衡的手仍旧在她腰间来回摸索着,他擡起泰烟的下巴,方才还柔情款款的目光突然变得如恶虎般阴鸷凄厉:“嬴泰烟,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身为南国唯一的公主,老子根本不会将你放在眼里,我将真心交付于你,本想娶你为发妻,与你共度余生。可自从你杀了我父亲的时候起,这一切就都变得不可能了,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我们二人的婚约?!”

尉迟落衡突然低头扣唇,他并没有厮磨多久,而是齿间用力,将泰烟的嘴唇狠狠的咬破,鲜红的血随着不知到底是谁的泪一起流下来,啪!尉迟落衡松开泰烟,他用力一挥手,一根翠色的东西便在地上断成了好几截,泰烟睁开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举措弄得脑子有些发木,她雾懵懵的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被摔碎的是当初自己送给他的那支蝴蝶发簪。

她还记得,那簪子是一对,她留了一支,他问自己要去了一支,初拿到这簪子时,他面上的喜悦神色,似是吃了整罐的蜜糖那般甜。

她擡起头看着尉迟落衡那对发黑的红眸,在心里喃喃:或许,真正的尉迟落衡,已经在那夜里随着他那妄图逃跑的父亲一同死在了马背上,终究是故人已去,留下的这个,终究不过是个恶魇。

从前的尉迟落衡,可是从来都舍不得伤自己,就连刑罚都是一力替自己背负,虽然脑子时而大条,但他一直都像一个温暖可靠的大哥哥般守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他居然咬伤了自己,还说出如此戳心贯肺的狠毒话来……

一滴鲜红的血顺着被咬破的唇再次滴下来,在地上摔成了四散的血花,随着一起碎掉的,还有泰烟对尉迟落衡长达数十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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