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2)
第135章
周寄疆陷入了昏迷,这次昏迷却跟从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的意识很清醒,清晰无比感受到了痛苦。
就像是脑袋里钻进来一只八只脚蜘蛛,每一只脚都撕扯他神经皮肉。
很疼很疼!很疼!!
他疼得受不了,无意识咬舌,咬得满嘴铁锈味,方得一丝解脱。
灭顶痛苦在这种自残行为中消减了一些,他便又在漆黑中好不容易窥见了天光。
他心里隐隐知道那可能藏着他遗失的记忆。于是他毫不犹豫拖着疲惫身体走了过去。
等他走到光源处,他看到了破旧肮脏的街道,无数低矮破旧的居民楼,随处可见叫卖着的小摊贩。
这种场景在地球资源匮乏之后特别常见。
甚至可以说A国已经没块好地方了。
周寄疆慢吞吞上前一步试探性走着就被绊了一跤,险些摔在一个水果摊把橘子全压出汁水来,他下意识道:“抱歉。”
那个老摊主却仍然卖力推销着,一点儿不见着急愤怒之色,也没理他。
周寄疆一愣。
人来人往,周寄疆也才发现,那些行人行色匆匆,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衣服破旧泛黄,头发也好几天没洗,乱糟糟又油腻腻,他们为了躲避资源短缺而造成抢劫害命,没时间整理自己。
而看到周寄疆好整以暇,干净整洁站在那儿,那些人却没露出吃惊表情。
周寄疆呆站在原地,任由那些逃难似的人,一个个跟他擦肩而过,各色各样的面孔从他眼前晃过,他突然回头,满脸愕然。
他从中看见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少年时期的自己。
他回头,寻找那个一晃而过的少年身影,最终目光定格在一家包子铺门前站着的。
那少年整个人在人群里算是很干净,穿白色T恤灰裤子,衣服洗得发皱,后背单薄,小小年纪就已经像长得很高了。
“让一下……麻烦让我走……”周寄疆看着着急,说了好几遍也不见回应,忍不住擡手推搡那些人墙。
仍旧纹丝不动,人实在太多了,这里好死不死是公交车站。
周寄疆望了望那个自己,心尖滚烫,下意识就要冲过去,可是人潮拥挤,他怎么也过不去。
哪怕周寄疆歇斯底里让那些人滚,那些人根本不动。
到最后周寄疆也后知后觉明白了,因为他们压根就看不见自己。
这只是他的记忆而已。
他只是进入到了自己的记忆,以第三者旁观自己,旁观见过的人。
那他这么激动干嘛?
周寄疆脑子一片混乱,这次彻底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一段遗失记忆也彻底回到了他的脑袋里。
*
破旧肮脏的街道,无数低矮破旧的居民楼,随处可见叫卖着的小摊贩。
这是周寄疆从小看到大的地方。而他今年十七岁了。
路有冻死骨,角落里有不少衣衫褴褛乞丐,他们哀嚎着,哭求着行人给他们食物。
有一只沾着黄泥的手,不知何时爬上少年裤管,死死抓住了他细瘦白腻的脚踝。
“给口吃的吧……孩子快饿死了……”
声音混杂着凄厉难听,使人如身处地狱。
周寄疆低头看了一眼,那老乞丐怀里揣着个半大孩子,冻得满脸青紫,饿得已经闭着眼没知觉了。
这个世界食物是最重要也最昂贵了,因此,乞丐也不讨求财,而是直接要食物。
周寄疆只是个小小医生,虽在他们医院算是最年轻最受关注,但工资也就够糊口。
他抿唇,用力甩开,那沾满黄泥的手最后还是颓然落地。
周寄疆走远了,弯下腰,拿出纸巾仔仔细细把脚踝黄泥擦净了,才重新直起腰,继续往目的地前进,直到走到一个包子铺,他才停了下来。
片刻后,阴暗巷子口,乞丐们饿得直叫唤,又恨命运不公给他们残疾之身,这个世界都是利己损人之辈……
突然,他们擡眼,刺目阳光下,从指缝里看见个人。
是刚才那个少年去而复返了。
少年穿着洗得发皱的白色T恤灰裤子,身上哪里都不同于其他讨生活的人,在阳光下,干净,清俊,温柔。
眼睛也含着水似的,漆黑的,沉静望着他们。
乞丐们一下子停了骂骂咧咧喧嚣之声。
“谢……谢谢!谢谢啊!真的谢谢!”乞丐们咬到新鲜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好吃到眼睛流水。
周寄疆没说话,咬了口刚买来的热腾腾豆腐包子,又把刚买来二十几个肉包子分给他们了,才转身离去。
赶回家,剩下三四个包子差不多已经凉了。
“你今天回来那么晚,是不是又给那些乞丐买东西吃了?”
周寄疆一进门就听到声音。
这是他的哥哥,周晔。他们没爸妈,哥哥比周寄疆大十岁,就打小儿照顾他,连周寄疆这个名儿都是哥哥取得。他们关系好,现在住一起。
周晔没什么工作也没什么文化,以前为了养周寄疆打黑拳,差点没把命打没了。后面周寄疆越长越大还展露了医学上的天赋,变成了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医生,周寄疆就怎么也不让哥哥出去打拳了。
现在他们颠倒了身份,以前哥哥养周寄疆,现在周寄疆养哥哥。连生活以及各个方面都转换,周寄疆变成了那个一大清早买早饭回家还怕家里人饿死的人。
周晔不太喜欢周寄疆乱花钱买东西给外面的人。
“这个破时代,那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丢骨头给那些畜生有什么用?到时候惹上麻烦怎么办?!”周晔总是痛骂,对外面那些人抱有十足厌恶,这也是他不大喜欢出门的缘故。
这种时候周寄疆通常不说话,只说:“过来,吃东西了。”
沙发上坐着的年轻健壮男人闻声,停了喋喋不休,连忙走到周寄疆面前把那几个肉包子拿了,到餐桌那儿蘸醋吃。
家里有一箱醋。周晔特别能吃醋,夸张到都能米饭蘸醋吃。
周寄疆就吃了两个豆腐热包子,他绕到餐桌另一侧,安静坐在周晔对面看他狼吞虎咽。
看着看着他就笑眯了眼说:“你怎么不刮胡子?”
周晔是那种标准糙汉,胡茬黑乎乎堆在鼻尖。
“上次刮胡刀给我剐伤了。”周晔别扭道,“那玩意儿不好用。”
他前几年打黑拳把手打出了毛病,用不了细致东西。
那过会儿我给你刮。周寄疆道。
周晔道:你怎么跟我爹妈一样,一点儿也不像我弟。不对,就连走出去也没谁说我俩是兄弟,你跟我长得太不像了。
周寄疆才十七岁就长得很高,将近一米九,身姿挺拔瘦削,模样清俊。周晔一米七九,普通糙汉,长相普通,一身肌肉煞气吓哭外头无数小孩。
俩人搁一块儿,没人相信他俩是兄弟。
“是他们眼拙。”周寄疆抿唇道。
周晔想了想,说:“对。是他们眼拙。”
兄弟俩待一起度过平静一天,没多久黑夜降临,周寄疆又得出门。
周晔想要吃面。
面馆站了好些人,很快面馆老板老刘就捧来两碗牛肉面,都是打包带走。
这个时代资源短缺,食物很贵很贵,周寄疆给他哥那碗面要了最厚最新鲜牛肉,就花光了他小半个月工资。
养他哥还挺费钱的。周寄疆有点高兴地想。
因为其实这没什么,周寄疆物欲不高,给他哥买食物就足够了。
周寄疆在黑夜里闻着牛肉面散出来的香味儿,无不高兴想着,慢吞吞走回家。
他的家是个两层小房子,在这个地界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很温馨。
门口常留着盏灯,有着明亮又柔和的灯光。
周寄疆每次都希望这灯会亮一辈子,他快步走过去,脱离黑暗,站在灯下,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来,就要开锁。
突然他停住了。
他余光里瞧见个影子,黑色,猫儿似的窝在他家墙角。
那是个人。
准确来说,那是个遍体鳞伤还茍延残喘只剩下一息的黑衣男人。
他睁着眼,漆黑瞳孔,死盯着周寄疆方向,不说话。
周寄疆记得早晨他在那群乞丐堆里看见过这个阴沉的黑衣男人,并且,多给了他一个热腾腾肉包子。
“……他过来做什么?”周寄疆在心里想。
以前也有乞丐故意倒在周寄疆家门口求收留。
周寄疆摇摇头。
周晔说过,收留了一个,接下来就会是十个,百个,千个,万个,无穷无尽。
他与这个墙角的黑衣男人对视了一个眼神。
最后他面不改色转回头,开锁,提步,进门,一气呵成,“嘭”关了门。
在此期间他隐约听见黑衣男人低沉哑声:“救我。”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要是耳朵能怀孕,周寄疆都得怀两次,毕竟那人说了两个字。
周寄疆把牛肉面放在餐桌,仍旧绕到餐桌另一侧,看周晔狼吞虎咽。
缓了好久,周晔吃完面上楼洗澡睡觉了,周寄疆还没吃面。他端坐着十几分钟,沉思,最终叹出一口气。
然后他出门,小心翼翼把人背进客厅,放在椅子上,把餐桌整理干净。
灯光下,黑衣男人跟他隔着桌子对视。
周寄疆咳了咳,清声音:“我不收留你不养你,等你养完伤就赶紧走。”
黑衣男人没说话,他特别像是机器机械化动作,整个人浓重血腥气,在温暖飘着牛肉面味儿的客厅,都有点无所适从。
周寄疆又瞥了他一眼。这人把背后那个黑色登山包护得很牢,很明显雇佣兵特征,要钱不要命,手上也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眼神极度冷漠,像机器人。
还有点傻。
他看着周寄疆把一碗完好牛肉面端出来,碗筷摆在他面前,愣是不动,擡眼迷茫望着周寄疆。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在鲜血与残酷铸就的战场。
直到一碗面条推到他手边。
淡黄色的面条泡在汤水里,几大块红褐色牛肉夹着菜叶子,腾腾冒着热气,令人胃口大开。
“吃吧。”周寄疆推了推碗,说。
黑衣男人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周寄疆很久了,当然知道周寄疆家里还有个哥哥,所以说周寄疆还没吃。
“我叫秦川。”他突然道。
周寄疆对他的名字不感兴趣,并且并不准备交换姓名。
他干瘪“哦”了一声。
“……”
从此秦川就在家里住了下来,一开始周晔还骂骂咧咧要把人赶出去,周寄疆把他摁住:“他养完伤就走了。”周晔也就勉强被劝住了。
秦川是留下来了,只不过周晔看他横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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