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见龙（2/2）

一阵风吹过来，将孤竹君的面容拉扯得有些失真，贺鹤安静地做了个口型：“一路顺风。”

淡白的人影本好似全无留恋，却又因逐渐崩溃的契约中感受到自己喂养长大的小龙传来的情绪，安宁的面容好像也忍不住动容。

溃散的人影缓慢飘落，待到达贺鹤面前时已然散作了一阵无形的风，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在她身后，那残损的金龙也紧随而至，撞进贺鹤身体里。

黑龙眼中闪过一瞬恍然，那笑面下的压抑怒火又被封闭魂灯近八百年的残魂点燃，她难以抑制地重重呼吸了一声。

若非有她这个异兽的存在，顾秦松找不到巩固修为的途径，更没有弑师上位后稳定宗门的方法，大概也不敢轻易冒着大不韪对母亲下手吧。

这近八百年来，无论是流落到九鞍峰的主魂、龙珠中的器灵，魂灯里保护着母亲魂魄的残魂，都没有一刻不将一切怪罪于己，用仇恨打磨着獠牙。

她恨顾秦松，恨他强逼母亲留下的血脉，也恨极了对当初一连串事件装聋作哑的太虚宗。即便过去八百年，整个太虚宗已经从宗主到宗人换了好几茬，但心中喧嚣的恨意依旧难以消散。

贺鹤想，这股恨火在自己死前都不会熄灭了。

不幸的蝼蚁遭恨火中烧的妖龙迁怒，万幸还有人愿意救救这帮无辜的可怜人。贺鹤听着太虚宗内哀鸿遍野，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她望着此时才从光芒消散后的天幕现身的向时雁，心中默默地感谢师尊留给两人一个安静的道别。

“咳咳……”身后的槐叶吃了一嘴的灰尘，咳嗽了一阵才站起身。

贺鹤这才想起还有她的存在，冷漠地哼了一声：“你明明有机会能伤到我，但还是搞砸了……现在你该怎么跟向时雁交代？稍后她若是为我所杀，你可不要后悔。”

“……师叔只嘱咐我待会儿离远一点。”槐叶试图去捡那把剑，但剑刃被贺鹤给踩住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杀人。”

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没人告诉我任何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乖乖地滚到一边去，否则休怪我不小心将你碾死。”贺鹤说着踢了一脚剑柄，擡手接住了腾空的陨铁剑，她看着不远处的向时雁，将长剑朝她掷去：“我送给你的东西，别再交给别人。”

向时雁自然地接住贺鹤再炼过的惊邪，对槐叶道：“我来应付她，你与你师祖一同控制住付文耀，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他得逞，今日不可让他逃走。”

槐叶一直是乖巧的，从前师叔让她去做什么她便去做，往后师祖与师妹教她利害，她也只一并听了就是。她瞪着向时雁的目光中带着一点受伤，她早就与向时雁联系上，但师叔未免她露馅被贺鹤所防不曾透露太多，直到今日才从贺鹤编排的这场好戏中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她毕竟真心实意地将贺鹤看作师妹多年，眼下不光向时雁，竟然连贺鹤也将自己当小孩子看。看到两人之间又静如流水的氛围，一时有些无措。

向时雁当真是来晚一步吗？

槐叶的迟疑不禁令贺鹤发笑，踌躇的少女自然听向时雁的话，但夹在两人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更别提她自己亦有各种猜测。

槐叶愣神之际忽然感到一股巨力将她抽了出去，一连飞出数十米远，与那方站稳的怜泷撞在一起，又将师祖推着双脚在地上犁出几米的深渠。

这一下将槐叶打得吐出了方才体内的郁气，她睁着迷离的双眼再看那少女，却已经不见了贺鹤纤细的身形，只有那妖兽身形一扭，皮肉外翻出乌黑耀眼的鳞片，面部骨骼变作长吻，额前鬓间生出威严的龙角与鬃毛来。

那东西长尾一扫便将一座还立着的塔楼打成两段，利爪擎着云雾，口中利齿遮挡下隐约可见一淡白色的灵珠被她含在喉中。

不要说槐叶，就连一知半解的怜泷与景杉，早有预料的双胞胎，也是第一次见贺鹤的原身，一时间都顿在原地，仰视遗世真龙的尊容。

唯有向时雁目光一闪不闪，直直看向赤金的龙眸，贺鹤有一只眼仍是黑漆漆的空洞，令黑龙威严中更添几分狰狞。她擡起方才贺鹤掷给她的长剑：“我今日来是为与你了结多年来的恩怨，太虚宗如何我不管，若我的血不够你饱腹，只管踏着我的尸体再去伤人。”

“话说得漂亮，从没见过一心救人却矢口否认的，难道说师尊实是为了渡我？”贺鹤的话音嗡嗡作响，她咧了下嘴，“今日我非屠太虚宗满门不可，无甚缘由，我踩死这帮蝼蚁无需向谁交代，更无意回头。魔头在此，师尊即为天命，只管来降我便是。”

说罢，她便朝天吐出龙珠，彩光盈溢，方才被毁的太虚宗护宗大阵缓缓升了起来，将平原上的宗府罩了个严实。

四散奔逃的太虚宗人刚才还没跑出多远便被冲了个七荤八素，现在更是被关在了这透明的壁障之内，甚至于这阵法还是吸收他们的灵力所成，一时更难以破除。

远方山涧之中忽然传来隆隆之声，只见白浪漫过山头若隐若现。

阵法是为镇压龙魂，被贺鹤这般恶意地扩大了一番，却还是有进无出，她是要山洪填入这泡泡中，将所有人淹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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