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毛绒(1/2)
第195章 毛绒
以肉身再次踏入妖都,已经是阔别七百余年了。鲤族妖皇大都短命,早就换成了贺鹤从未听说过的小辈。
妖都朱雀大道人声鼎沸,身上带着一部分兽型的妖修在街道上自由走动,贺鹤的视线不断在近旁拖着毛绒尾巴走动的人身上来回摆动。展现自己妖身的一部分在妖修中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大概某些人修这辈子也没法理解这种美丽,竟将其蔑称为野蛮。
因为乐于表露自己,许多妖修习惯精心打理自己的妖身部分,路人后腰上扫动的尾巴毛发油亮,没有一点杂毛;有些头上生着双角的男女昂首挺胸地走着,修整过的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街边羽裔妖族的服饰独特,颈后与双臂都有光亮的羽毛覆盖。
只有鳞裔妖族土气且毫无特色,贺鹤一向不喜欢那些可以被称作自己同族的家伙。她摸了摸脸颊边上浮现出黑色细小鳞片,女子看起来与寻常的黑鳞蛇族没有一点不同——除了头上有些形似鹿角的双角。
贺鹤的注意被一只小赤狐吸引住了。虽然穿着白衣,但年轻女子的样貌倒是与向时雁没什么相似之处,陌生人有着赤色的毛发,耳尖和尾尖的部分却是雪白,当女子与店家说话之时,她的尾巴在大腿上轻轻扫动着,耳朵晃来晃去。
陌生女子的毛发比起向时雁要服帖得多,看得出比起极力掩饰妖身、连独处之时都不愿显示本相的向时雁,眼前的狐族女子花了很大的心力打理自己。
师尊的皮毛很蓬松,她的尾巴能一直垂到小腿肚,足足是同族的一倍大,有点杂乱的雪白皮毛摸起来茸茸的。耳朵也又尖又长,但却因过于柔软的绒毛而看起来分外可爱,大耳朵在主人畏惧或紧张时会拘谨地贴在脑袋上,留下一个圆圆的轮廓。
贺鹤发呆时过于专注直接的目光惊动了正在与店家讨价还价的狐族女子,赤狐转头过来诧异地看了眼呆愣的瘦小鳞裔,快步从她身边经过。
她走出两步后又迟疑地回头来再看贺鹤一眼,好奇怪的鳞裔,难道是沼泽部族的什么怪异种族……
贺鹤看大尾巴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将路边的毛绒绒全都抓回家去。她吹着口哨轻快地走着,与此同时街边的路人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相貌奇怪的鳞裔妖族。
一个杂毛猫男伸手招呼她:“仙君的角真漂亮呀,要——”话音戛然而止,给人修整头角的男子迟疑地盯着面前的女子,清丽女子额前生着美丽又独特的双角,颊边上还生着鳞。
他困惑地收了声,瞪大眼睛看着贺鹤离开。
没见过的奇怪鳞裔一路走到了花街,她身上妖气淡薄,但与众不同的形态却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龙已经在神州上销声匿迹太久了,化身成龙早就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无怪乎圣教与鲤族的威势大不如前,各地部族阳奉阴违,不少人秘密怀揣着不臣之心,当世的妖族甚至忘了为了鲤族能稳坐妖皇之位。
贺鹤循着气味来到此处,她在驳杂的脂粉气中搜寻着自己的目标,玉狐的气味贺鹤早已牢记在心,方才在客栈中听了一嘴城中的轶事,立刻便追到了此处。
向时雁的生身父亲名叫杜观砚,洪荒六脉之一的玉狐一族如今血脉凋敝,明面上直系中的纯血玉狐只有他与继承了家主之位的兄长而已。
杜观砚比胞兄要有天赋的多,却无意权势,唯愿登仙,于是便在百岁之年离家到四方云游,将家主之位留给了不那么拔尖的兄长。
玉狐一族传世的功法绝学与“情”字息息相关,奇诡得很,甚至能以秘法摘取生人之心,将一个人所有的情绪、欲/念都融进自身,化作修为的一部分。
贺鹤趁着向时雁被困在幻境中时看遍了她的脑袋,虽然主要目的是窃取向时雁得到的未来记忆,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瞥了几眼师尊年幼时的经历。
在贺鹤看来,向时雁的母亲实在奇怪,毕竟通常被挖了心的人都活不过一年,有些人甚至因无欲无求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向怀蕾既没有早死,也没有自尽,那究竟是什么驱动着她去吃根本不想吃的饭、延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生命呢?
自然是她可怜的女儿,要是没有她在,身为私生女的向时雁一定会活得十分凄惨吧。
向怀蕾在被挖心时已经怀胎六月,而对子嗣稀薄的玉狐一族来说,任何一个族人都不可放弃,自然可以推断出,在向时雁出生时那个男人还暗地里徘徊在向府附近,甚至可能当女孩年满七岁时他也回来查看过,晚熟的混血儿并未展现出一点妖相,于是杜观砚失望地离开了,第三次抛下这对母女。
难怪向时雁要替母报仇。
只是她修为小成,闯进杜府质问自己的“大伯”时,却发现这浪荡子压根不在。两狐言语上起了冲突,向时雁为了逃出雪山府邸,接连斩杀包括家主在内的两个元婴修士,金丹修为的家丁护卫无数,又在逃离时将年纪最长的侄子一剑毙命,酿成了至今仍是妖族人茶余饭后闲谈话题的“杜氏灭门惨案”。
在血案中生还的杜家直系后代只有几只小狐貍,他们也在那之后的几年间接二连三地遭遇意外,杜氏一族几乎被屠戮殆尽,纯血更是只剩下杜观砚一人。
依贺鹤对向时雁的了解,师尊应该是不会对小孩下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替人背了黑锅。
此事过后虽然旁支尚有狐可主持家事,但主支灭亡,加上血脉衰败一事暴露,一时间妖族都在感叹,洪荒六脉之一、兽裔领袖的玉狐一族,竟已衰落到无可用之人,身为妖族左使的家主更是被人轻易宰杀。
玉狐一族瞬间失势,沦为笑柄,甚至连在圣教中的位置和兽裔统帅都被虎族顶替。
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时雁也算是报了仇了。
不过这些都无法解释为何向时雁会将此事拜托给自己,她本以为师尊是半句话都不肯对自己多说的,结果却……
想到几日前女子冷着脸说出的情话,贺鹤竟然忍不住动摇,亲吻时都不敢与她对视的师尊,明明就算是在二人最亲密的时候也是说不出这话的。
什么爱不爱的,贺鹤自己整天挂在嘴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出自向时雁之口却让她感到分外异样。
此事必定有诈,贺鹤已经在向时雁声东击西的把戏上栽过一次,不会再上当了。
全城的妖族都知道杜观砚大张旗鼓地回到了妖都,此人行事嚣张,摆明了是在替自己造势,向时雁要找他不必废吹灰之力,正如贺鹤不过在妖都晃了一圈便循着气息找到了这风流公子的所在一般。
难道是杜观砚修为远胜于向时雁,她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也不是。依照向时雁的未来记忆,此人为冲击大乘期大圆满而闭关百年,出关后才听说家族剧变,这才匆匆赶回妖都,准备聚集起旁支,重夺领地。
上次见到向时雁时,师尊的修为大概在大乘中期,她有妖皇在背后撑腰,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诚然,若是没有杜观砚的存在,向时雁只需操作一番,以其身份,未必不能掌控玉狐一族。届时兽裔内乱,枭族可以联合的盟友又少了一个,贺鹤再想借着枭族的势控制妖族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又好像有什么诡异之处。、
不过,即便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贺鹤也不介意出手帮向时雁这个忙。此人的存在于她而言也是阻碍,玉狐一族倾颓之后,领土也被各方势力分割,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正掌握在枭族与虎族手中,贺鹤才不会给他那个机会重振家族。
贺鹤擡头与花楼上摇着手绢的艳丽女子打了个招呼,笑眯眯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灯,一团金色火焰被困在其中,安静地跳动着,而琉璃灯盏内部似乎什么在不断翻动,凑近了甚至还能听见凄惨的尖叫声。
两团雾气被困在琉璃罩子里,无处可逃,只能受金焰的烧灼。其中一道是灰黑色,比灰白色的要淡薄许多,好像已经无力挣扎了。
女子晃了晃小灯:“好师兄们,安静一点,咱们去会会这位玉狐传人。运气好的话,今天就有新的人来陪你们了。”
向时雁又做了噩梦,杜若看着脸色忽然苍白恐惧起来,额前也泌出一层冰凉薄汗的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正在一架小型飞舟上,只有两个舱室,一墙之隔便是那位传闻中被驱逐出来的天机门小长老,哦,现在已经不过是一介普通弟子了。
付知离宗不过七日,便收到了太虚宗的邀请,她与两位随行的天机门弟子当即转向东边,却无人知晓彼时正在边境游荡的三人还趁机接上了某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向时雁变得像凡人一般嗜睡,杜若有几次曾见她在书房打瞌睡,安静地闭着眼的女子会忽然拧起眉,脸上也浮现出一些痛苦之色,杜若至今不知她究竟都梦到了些什么,女子也不曾在梦中大喊谁的名字,只是或许与她当年被迫出逃有些关系。
她拿起一张毯子,轻轻盖在了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向时雁身上,谁知方才还在安睡的女子却在杜若走近的瞬间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蛇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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