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怪异（1/2）
第57章 怪异
从整体的角度出发，对修为决定寿命长短的修仙者来说，从某个年岁开始年长者的平均修为要高于年轻者。更不要说修士们普遍漫长的寿命，这二者毫无疑问催化了凡人宗族制在修仙界的生长。
在向时雁这个时代，名为“宗族制”的畸形大树枝头高挂着的最鲜艳的果实就是现在修仙界最声名显赫的七个家族。
秦邈出身的秦家本来也位列七大家族之中，不过由于是最近几百年才兴盛起来的新兴家族，所以只能勉强排在末尾，就算是在几年前被太虚宗秘密以雷霆之势铲除也无人过问，对老牌家族来说他们不过是“侥幸趁势而起的暴发户”而已，在出芽时期便被摘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祝家便是传承最久的老牌世家之一，据说可考的历史就有两千多年。家族枝繁叶茂，直到最近几代却都是单传，且继承者天赋都不是很高，呈现出衰败的颓势。
淮海城是一座修建在凡俗之中的城市，但只允许修士进入、生活在其中，祝家和另外两个大家族一起联合建立、统治着这座城市，祝、徐、白三家在淮海城中鼎立，城主之位从各个家族中推选，轮番而治。
祝家晚辈修为不佳，族中修为高深的长辈却在前几百年间接连寿终，到现任家主祝柽这一辈已经沦落到了只能让他这个丹药堆出元婴修为的纨绔子弟上位的悲惨境地。
“这也是最让我奇怪的地方……”藏在向时雁袖中的杜若接着对她传音，“按理说祝家能守着家业不被另外两家吞噬就已经很勉强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的威势并没有消减多少呢？”
一人一蛇此时正御剑漂浮在淮海城大门前等待入城。
这座由修士通过漫长时光建造的城镇外围耸立着凡人之力难以想象的高大城墙，其中还镌刻着数以万计的各类阵法，防止任何人从正门之外的地方偷渡。
淮海城不仅拒绝凡人进入，甚至连大多数炼气期的修士也一并拦下。建城者将大门修筑在数十丈的高处，在不允许攀爬城墙的情况下没有高级修士带领的炼气修士根本没法通过。
“不过如果是猩猩一样强壮的体修，有没有可能一步从平地跳上来。”化为本体又强行将妖身缩小的杜若盘在向时雁的小臂上，向时雁能感觉到她说笑话时脑袋点来点去。
淮海城的守卫等人员都是依附三大家族的散修，正门处安排了一个金丹和两打筑基修士严密看守着。向时雁没打算掩饰身份，神色如常地在名册上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修为，大步走进了淮海城。
在数个侦查阵术的围堵之下想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是很困难的，即使是向时雁这样精通术法的元婴修士要同时骗过这么多双眼睛和自律阵术也十分麻烦，更别说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个余力。
不过，如果想要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时悄悄篡改阵法检测的结果……那倒是挺容易的，甚至杜若自己就能做到，只要找到个高级修士愿意带她入城。
守门的金丹修士手中连接着阵术的记录册上浮现出“女修一名携带灵宠”，他点了点头，也不过分深究，毕竟谁敢在淮海城闹事？
视闹事者的修为而定，说不定半柱香之内就会有一票元婴修士上来拿人，各家的供奉长老也不是吃素的。
从这方面来看，向时雁确实没有对槐叶撒谎，她确实没打算在淮海城内与地头蛇们起正面冲突，要知道这里可是盘踞着三个相当于超大型宗门的势力，互相之间还抱团相护。
这里的宗族与人丁凋敝的玉狐杜家可不是一个量级，向时雁不会没事去触那个霉头。
“我还是第一次进淮海城。”杜若好奇地将脑袋探出袖子，打量着周遭的行人。
虽说进门时需要御剑升空，但内城却是禁飞区。除了三大家族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淮海城也得脚踏实地。
凡俗的灵气稀薄，前人便在城镇的地基之中埋入了无数聚灵法阵，以至于这里的灵气比一般宗门驻地还要浓郁。上空还有防止灵气逸散的透明隔膜，兼具防止有人从上空逃脱或进入城镇的作用。
向时雁只在师姐大婚之时来过一趟，如今故地重游，她不禁对系统背后那些声音年轻的未来人所说的话感到认同。
宗族确实比宗门要团结许多，宗门出身的修士很少会这样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牺牲自己反哺势力。
向时雁扪心自问，反正她自己是懒得浪费几十上百年给玉苍山地下也埋上几千几百个阵法，甚至身为掌门的黎桧也不一定愿意去做。
她个人没有看不起那些为了淮海城的建立而鞠躬尽瘁的前辈们的意思，眼前的这一切确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
或许为了延续自己家族的做法对瞬息万变的凡间文明发展确实有一些好处，但修士毕竟逆天而行，修仙界实力为尊的强权社会决定了宗族崛起和消亡的新陈代谢反而要比凡间要快上许多，而文明却宛如一潭陈腐的死水，花上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更何况修仙者与凡人不同，凡人一死便万事成空，短暂的人生中并没有关于意义的定论；修士却是确确实实走在一条艰险的登仙之路上。
“宗族”编织的谎言再瑰丽也无法掩饰它的剥削本质。出身家族的修士们消磨着自己登仙的机会，为了“后代”尽心尽力，但最后享受着这些资源的却有很大可能不是自己血缘上最亲近的后辈——甚至不是自己的后代。
这种奇怪的畸形制度同本该与凡间相比更加平等的修仙界产生了巨大割裂，让向时雁再一次确信自己生活在一本由某个平凡的人或随性或刻意撰写的虚构故事中。
这位造物主寥寥几句话便让空中阁楼样的制度、文化、传统在向时雁的现实中站稳了脚跟，荒谬又恐怖。
向时雁漫无目的地走在淮海城的街头，她传音给袖中小蛇问道：“杜若，你觉得我们比之凡人如何？”
“怎么突然这么问？”
“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和凡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淮海城是神州大陆上修士最为密集的地方，商铺林立，街道繁华与凡间别无二致，虽然服饰略有不同，但远远看着这人来人往的世界，似乎也就是另一个凡间而已。
“或许是因为我们本就是凡人。”向时雁自问自答，站在街道正中远远眺望着修建在高地上的祝家府邸。
稍时，她又问道：“你觉得我们比之凡人，谁更丑陋一些？”
这个问题倒是有意思，杜若嘶嘶地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所有具备智慧的生物都一样丑恶。正因如此，即便知道了您铲除杜家只是为了报私仇，您在我心中的形象也没有丝毫折损，这不能改变您救我一命的事实。”
向时雁在离开新阳城前还记得对杜若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将自己灭绝玉狐一脉的缘由和盘托出。
让她没想到的事，这十几年间她一直觉得杜若会对自己恨之入骨，没想到对方却将她当做救命恩人看待，甚至杜家能灭亡对杜若来说还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在被槐叶按在椅子上时，向时雁心里很明确地感受到将要被侵犯的紧张感，这也是她尴尬的来源。解释清楚误会，又有袭击前科的杜若对向时雁来说更是一块烫手山芋，若不是妖族只能偷渡进城，向时雁不会允许她藏在自己袖中。
她叹了口气：“你跑题了。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我们或者他们。”
女人神色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语：“答案是我们。”
杜若接道：“相比凡人，修士有着更直接的目的，更强大的力量，更脆弱的社会、更宽松的制约。过分弱肉强食的法则之下正义更难声张，罪恶却更容易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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