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1/2)
聚餐
和夏煜铭相比,林远泽的人缘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比自热火锅还自来熟,老张和老熊眼睁睁地看着他山大王似的一呼百应,从一班拐跑了一众小弟,还把夏云曦也给顺走了。
“老师,你们也来吧,正好咱们也聊聊天。”林远泽邀请老张和老熊。
林远泽这么一说,一班的学生们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林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我爸在门口等着我呢。”
“作业太多了,我得赶紧回家写作业。”
……
老熊:“不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林远泽邀请老张和老熊自然是出于礼貌,见老熊谢绝,他也不再做邀请,转过头来,眼睛一弯,意味深长地问一旁探头探脑的学弟学妹们:“那你们还去吗?”
“去啊!”
“去去去!”
“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我可以跟我爸说一声,让他先回去。”
“作业其实不着急做,星期天晚上写都能赶得完。”
……
老张:“……”这群小兔崽子以为他是聋的吗?
一路上,林远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迟熠然说着话。夏煜铭走在迟熠然旁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和其他同学胡打乱闹,一边分着一只耳朵一根神经,留意两人的对话。
两人说的无非是些常见话题,林远泽颇有一番久别重逢的欣喜,嘚啵嘚地追问了一大堆问题,譬如什么时候转过来的,如今住在哪里,迟熠然的妈妈工作顺不顺心……
迟熠然虽然不可能像林远泽一样表现出十成十的热情,脸上的表情和语气和平日里一样不咸不淡的,但却是有问必答,偶尔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模样,和平时一比,竟也显出几分热络来,想必之前和林远泽的关系极好。
只是,当林远泽又问起“为什么到耀华来上学”“怎么没有学音乐”这样的话题时,迟熠然回答得含糊其辞,只说以后不想走钢琴这条路。
林远泽心里有点奇怪,毕竟迟熠然很小就表现出音乐方面的天赋,外公又从小就把他往这方面培养。林远泽想不出是什么让迟熠然改变了人生规划,又觉得迟熠然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些微妙,言语中似乎有愧于外公的教导和厚望。最重要的是,林远泽觉得迟熠然对自己的态度也很不自然,就好像……自己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些被主人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让人生出近乡情怯之情来。
但林远泽摸爬滚打多年的情商可不是白混的,他思忖着大概是两人太多年没见面,迟熠然对他有点陌生,乍然提起多年前的事情心生不适,再加上年轻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己的想法,有所隐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他一边在心里感慨着,长大后的大外甥越发深不可测,一点都不可爱了,一边开玩笑“不想弹钢琴了就来考第一,你真是干啥啥都行,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随口扯开了话题。
夏煜铭却蓦然回想起迟熠然刚转学来时的样子,他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迟熠然并非不想继续弹钢琴,也并非不能弹钢琴。他只是在害怕,害怕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这样的恐惧对于需要舞台展现的钢琴表演者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一群人去了耀华不远处的一家叫做“鱼跃”的餐馆,地方是林远泽选的,这家餐馆在这里开了好多年。林远泽站在餐馆门前,颇为怀念地对夏云曦说:“咱们的散伙饭还是从这里吃的呢。他这里主打的招牌菜叫‘鲤鱼跃龙门’,老熊即兴赋诗一首,同学们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耀华附近的这一撮门店名字都起得很别具一格,“鱼跃”的左边是一家名叫“烤得尚”的烤鸭店,右边是叫做“金榜题茗”的茶叶店,只有一家名叫“焰域”的烧烤店在一水儿的“高考专题系列”店名中一枝独秀,秀出了水平,秀出了风格——正是上次肖磊请学生们吃饭的那家烧烤店。
不过,“焰域”没能给人带来艳遇,反倒是上演了惊魂一刻,在大家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自打上次熊初默在这里碰到了意外,当时在场的同学们都不愿意再踏进这家店门一步了。
“我现在一看到他们,”林远泽朝身后乌泱泱的一群新收的小跟班努了努下巴,“就想起咱们当时上高中的时候。唉,真好啊,想回也回不去了。”
“林哥你开玩笑吧?”邵晔插了一嘴,“好不容易毕业了了,不用再受作业和试卷的压迫摧残,干嘛还想回高中?这不是找罪受吗?等我毕了业,我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书和试卷都撕了,从教学楼上扔下来,以示我宁死不复读的坚定决心!”
夏煜铭在一边凉飕飕地说:“不要乱立fg,小心真香定律。再说了,你如果真的把书从教学楼上扔下来,老张会让你哭着吃回去的。”
邵晔一想起老张那句犹在耳畔的咆哮“这是谁扔的垃圾!?要是让我逮住,你当着我的面把它吃下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十分“美妙”的画面,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默默地把“高考完撕书抛书”这一项从他的“人生十大高光时刻”的清单上划去。
林远泽长叹一声:“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你们毕了业就会发现,高中真的是你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不用为生计发愁,没有房贷车贷这两座大山,没有对你呼来喝去的甲方爸爸,也没有明枪暗箭的商业竞争,每天最头疼的事情,不过就是昨天的作业没写完,今天要挨老师一顿骂,明天考试心里没底——哦,对了,再加上女神一天没跟你说话。”
少年时期炽热而单纯的感情永远都是说不尽道不完话题,提及这个,学生们起哄成了一窝蜂,大有把林远泽蛰成人形马蜂窝的架势。
夏云曦坐在夏煜铭身边,和林远泽隔了半张桌子,听见这话,擡头看过去,却正好对上林远泽满含着笑意的视线。
她轻轻抿了抿涂了裸色唇蜜的双唇,踩着这个合适的时间点,一边叉起一块水果,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雨潇现在在做什么?她当时跟你报了同一所大学,上大学的时候还和我们有联系,自从和你一起出国,就好像把我们这帮老同学忘了,好几年都没个信。还有你也是,同学聚会都不来。班长还说,林远泽和魏雨潇这对金童玉女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逍遥呢,哪里顾得上给我们撒狗粮?”
老张总是抱怨小兔崽子们“听不懂人话”,但这真的是一句大错特错的论断——因为小兔崽子们的语言中枢是选择性失灵的,他们的神经突触后膜上缺乏“耳提面命”这种神经递质的通道,却可以加速吸收一种名为“惊天大瓜”的神经递质。
就比如此时,他们凭借天生就高的IQ和间歇性营业的EQ,迅速get到了这位“雨潇”是何许人也,并脑补出了一段“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言情偶像剧。一双双眼睛探照灯似的打在林远泽身上,闪烁着吃瓜群众们求知若渴的光芒。
林远泽的目光从夏云曦身上一触即收,他随即垂下了眼睛,盯着面前餐盘光滑圆润的边缘,勾出一个同样弧度的浅笑:“她……结婚了。”
夏云曦手中的叉子滑了一下,圆咕隆咚的草莓滚出了盘子。吃瓜群众们不约而同地关上了自己的大灯泡,整个屋子都仿佛暗了下来。
“我还以为……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也不给我们送个消息?”
林远泽耸了耸肩:“好久之前了……嫁了个老外,孩子都一岁了。”
夏云曦瞠目结舌:“孩、孩子?那不是……可是,当时不是她……怎么……”
她语无伦次地吐出几个词,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好微微张着嘴,僵在了原地。
在他们最灿烂的年华,所有人都见证了最义无反顾的奔赴,却无人知晓,这场盛大的剧目,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曲终人散,黯然落幕。
席间逸出几声飘渺的叹息。原以为的一出校园青春偶像剧,中途变成了现实情感剧,吃瓜群众们不免唏嘘,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波“再热烈的感情,都抵不过岁月和现实”这样的感慨。
“她现在过得不错,我也替她高兴。”林远泽叉着两只手,从椅子靠背上直起身来,换了个坐姿,眉头一皱,“啧,你们别用这种默哀的眼神看着我,我看上去需要安慰吗?”
他的亲学弟学妹们用悲怆的神情向他表明,他现在的形象已经从事业爱情双丰收的英俊潇洒的学长,变成了一只人人同情的小可怜。
熊初默咂咂嘴:“老熊曾经给我说,在他长达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只有一对学生,是高中时候谈恋爱,至今仍然硕果仅存的……”
林远泽一摊手:“对不起,唯一的硕果被霜打了。”
众人:“……”
熊初默竖起食指摇了摇:“……所以他告诫我,高中不要谈恋爱,因为不会有结果。”
林远泽:“……”合着他是来当反面教材的!
不过,林远泽丝毫没有作为反面教材的自知之明,反倒教唆学弟学妹们:“最终有没有结果是一说,但是我觉得,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勇气跟她表白,那才是遗憾呢。又或者……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彼此。唉,不过话说回来,谁的青春没有犯过傻呢?日后回忆起来,那也不失为一段精彩的经历。”
这一番话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在少年人的内心荡出一圈圈隐秘又难平的涟漪。
夏煜铭原本心不在焉地垂眸盯着面前的餐具,闻言掀起眼帘,看了一眼说话的林远泽,大概是因为方才一直在想迟熠然的事,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180°急转弯,顺势扫过了身边的迟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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