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2/2)
夏珏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跟谁都能谈笑风生,时时笑得没心没肺,但司清越知道那都是表面,他没他看起来的那般的开心,在夏珏言笑晏晏下总笼罩着无穷无尽的痛苦。那些痛苦来自武侯、来自离北军,直到收到了夏珏的那一封写着“别让党争掺入战争”的信后,司清越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也更加害怕,害怕他会像十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不见。
想着现在能让他的心稍稍软一软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了。所以他决定派人去到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他必须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司清越觉得自己魔怔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不仅是保护,更多的是监控,他知道夏珏不会喜欢……可他快要失控了……
阿里性子冷,做事一板一眼的不易惹他烦,又稳重,知道分寸,不会惹他不快。而阿故性子过于活泛,若是平时他会喜欢,可在漠北、在离北军中,夏珏只会嫌他吵闹。只有让阿里去,夏珏才有可能在留下他,他才能时时在自己眼下,否则我真的会失控……
收到阿里传来的关于夏珏的第一份起居时,司清越不由得松了口气,阿里没被遣回,说明夏珏对于自己此番的无理取闹并没有到达不可容忍的程度,司清越开心极了,他知道夏珏这是在让着他、纵容他。
漠北战事正疆持,大盛朝堂亦不太平。
宁安观一案中,盛帝因楚王司清宁涉案其中曾对外宣称病重停了朝议,可据司清越了解,那一天他的好父皇是真切地吐了血的,盛帝无疑是真的病了。
司清越起初也认为称病不过是盛帝拖延朝议的把戏,虽然极力压下了消息,可宁安观一案后,太医院奔走承光殿的次数显然变多了。司清越正疑虑着,很快就被另一则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圣母皇太后病重了。
夏太后病重一事来得突然,在一如往常的颂经礼佛过程中突然昏厥,己昏睡了两日。盛帝停了朝议,和同司清越守在万宁殿内,夏太后淡出盛朝多年,对除司清越以外的人一律不见,司清宁司清珉及后宫妃嫔只得守在夏太后的万宁殿外,每日侍守几个时辰,不敢越进半步。
司清越看盛帝脸上血色惨淡,比起躺着的祖母更似病患,心下疑云更甚。
“越儿!”盛帝语气平和道:“你说武侯能平了这漠北战事吗?”
司清越直觉盛帝知道了什么,只淡然回道:“自然是能的。”
“嗯。珏儿比起钰儿,更像舅舅和母后,他一定可以的!”盛帝说着看向司清越:“越儿,你跟朕很像……你比朕好,你们一定做得比我们好……”
盛帝说到后面,更像是自言自语,司清越除了很想反驳说我才不像你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干脆便不作回应。
可盛帝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后突然问:“越儿,你说珏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宁儿十六号就要成婚了,珏儿比你们都大上好几岁,他也该……”
司清越闻言太阳xue直跳,随即呛声道:“他不成婚。”
“什么?”
“儿臣说,夏珏不成婚。”司清越不知道盛帝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知道了自己与夏珏不似面上的关系那样简单,想要试探还是因为别的,但他不想聊夏珏的姻缘,一点也不想:“哥哥身为武侯,心在离北,婚姻之事,还是由他自己作主比较好。”
盛帝何尝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得罪武侯府上下,夏珏不待见你,少插手他的婚姻大事。“越儿何时与珏儿关系这般近了?”
露出真面目了呢,司清越也不装了:“哥哥回来后常往儿臣的双玉别院走动,父皇不知道?”
盛帝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有今天这番试探,只是没曾想司清越会这样直接。
司清越的突然摊牌反倒把盛帝给问住了。
司清越潜龙时不可能娶妻,一是盛帝不允许司清越娶世家贵女破坏朝中平衡,二是司清越根本不会顺盛帝的意,没人插得进去手干涉司清越的婚姻大事。可对夏珏,盛帝是满怀愧疚的,他想尽力弥补,若能让武侯一脉续上香火,他日后见了阿钰……
司清越烦躁得很:“姑父说过,武侯当死国,此外自当随性。”
闻言盛帝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错噩,“武侯当死国,此外自当随性。”他重复了一遍,垂下了眼眸。
阿钰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国子监里有好些人笑阿钰不习武反爱风骚、有辱武侯门楣,阿钰回了这句“武侯当死国,此外自当随性。”后便自顾自地读他的赋稿,再不理会那些个世家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本来是听到消息说有人嘲讽阿钰,特意跑到国子监想替他撑腰的,谁知才到走廊就撞见了这一幕。那一天他站在离不远处,看着光影中白瓷一般的青衫少年一页一页地翻着书章,心里暗自落誓要护着他的阿钰一辈子光风霁月、随性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