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2/2)
正当七月犹豫要不要告知他真相,长风站起身背过身去,“南桠镇的人,早就死完了。来参拜你的人,就是其中死者的发妻。她已疯癫不省人事,只记得自己的丈夫砍柴回来便得到了金块,自己害怕并未随同。丈夫死后,她才敢上这山,找你帮寻丈夫。”
盛澜清呆住,很快便明白这短短几句话的意思。
自己本想着看他每日如此辛苦,天还未亮就上山砍柴,天黑了都还在捆柴,所以才装作“狐仙”帮了他。
后来来请愿的人也越来越多,盛澜清能帮的也全帮了,也是因此,黑白无常才没能察觉这山中还有一山鬼,非盛澜清不愿离去,而是他在帮南桠镇。而这种自以为是的“帮忙”,终究是导致南桠镇俱镇而死的原因。
盛澜清头磕在地面上,将脑门砸出了大坑,黑血淅淅沥沥地再次从脑门流下,他哭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南桠镇的百姓,我愧对老师对我临行的叮嘱!”
七月刚要触碰安慰他,被长风拉住手站起。
七月道,“你干什么?他流血了。”
长风刚要解释,忽见一人影从半人高的杂草里翻越而起,手中执拿一桃木剑,闷哼着扎向盛澜清的胸口。
是樵夫的发妻!她怎么跟上来了?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难道刚才感觉身后有人,是真的?!
那长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跟上来,他之所以走一段路等一段路,也不是全然看他,而是极大可能在观察这个女人有没有跟上?可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就为了让她亲手杀了盛澜清吗?
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盘问身后的长风,还是去慰问前面的两人。
盛澜清低头看着刺穿胸口的桃木剑,低声笑了笑,笑声并不可怕,更多的还有解脱之感,他未回头,只道,“对不起,害你失了丈夫,实在是,对不起......”
背后的女人此时脑子清醒不已,与屋里所见的疯女人完全不一样,她嘶喊着哭,哭声剧烈,却不发一语,只剩了哭泣声。
盛澜清的身子在消散,他在余晖中擡头往落日,呢喃道,“日暮藏于云端之后,清风起在翠绿之中。老师,澜清辜负了您的教导,不能为你的得意书生了......”
盛澜清消散在日落余晖中,执剑的女人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倒了下去,面朝天空,嘴里哼着适才在屋里的歌。
“青梅竹马,心悦郎君,郎君不知,既要休妻,我去矣,心念郎君,去时折回,刀光寒影,我寻呀寻,寻郎君,寻呀寻,寻不到郎君......”就在七月以为她又要重复一遍,她改换词道,“寻君不见,妻去矣。”
就在七月费劲脑袋去想她要“去”哪,只见她忽地口吐鲜血不已,慢慢地,七窍流血。
七月定眼看向沾满盛澜清黑血的双手,想起长风刚才劝阻的话。
恶鬼的血最是大忌,不能沾染,一旦沾染,生人五脏六腑侵蚀而亡,鬼碰着,虽不会死,但会痛苦不堪,如同万千钉子锥在心间。
下山的路上,两人俱是闭口不言。
七月腰间的那个拨浪鼓也留在了坟冢旁。
他手上全是堆砌墓碑留下的泥泞,往日的开口不断瞬间变得沉默寡言。长风紧紧地随在身后。期间开口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没能讲出来。
忽然,七月停住,长风也就跟着停住。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在装疯卖傻?”
长风并未犹豫着回答,回,“是。”
七月捏紧拳头,不回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跟在我们身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手中的桃木剑是拿来杀谁的,你是不是知道她杀了盛澜清自己也会死......你是不是都知道?”
长风眸底闪过一道光,仍旧回,“是。”
“很好。”七月微侧着头,咬牙道,“从现在开始,我七月不再是你长风的随从。”
长风马上问,“你要去哪?”
“既不是随从,也就没了回答你这句话的必要。”走了两步,听到随上来的脚声,七月回头,长风看到他压抑不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双眼睛被憋得满眼通红,他冷声道,“你若再跟上来,我就死给你看!”
长风果真站在原地,他眼睛里有迷茫,望着不断离开的背影,或许是踩在不平之地,身子歪斜了一下,长风动了动脚,他及时扶住旁侧的竹子勉强站稳脚跟,然后继续离开。
经过杂乱的山间,走过无人的南桠镇,路过福水源地,七月再也忍不住蹲在福水旁痛哭。
他哭得断断续续,没有人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只有福水敞开怀抱接受这咸涩。
哭到没了声音,七月对着水里的倒影,“七月,你就是个鬼啊,人界留不得,地府回不去,纵观世间,竟无一处是你可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