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这是煎堆,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每家每户都会做,关于它有很多传说。比如,女娲补天的时候,人们不忍心看到她那么辛苦,于是做好煎堆,系上红线,放在屋顶上,用来帮助女娲。又比如,灶王爷和灶君娘娘每逢小年就要上天庭面见玉帝,于是人们便做煎堆,让他们带去献给玉帝。”
凌初年听得津津有味。
前面还排着几个人,陈誊问:“要甜的,还是咸的?”
凌初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动作,想了想,说:“都要。”
片刻后,两人拿着两大包烫手煎堆从排队长龙中挤了出来,陈誊经验老道,让凌初年趁热吃。
凌初年没试过在大街上吃东西,不过现在也没多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吹了吹,一口咬下去,表皮黏连,中空内陷,薄脆酥香,混着滚烫热气,满腔香甜。
“好吃吗?”
“唔。”
“有什么馅?”
凌初年咽了下去,说:“好像有豆沙和椰蓉。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那我吃个咸的。”
“咸的有什么?”
“腊肠碎和腊肉碎。”
“那咸的都给你吃,我不要了。”
陈誊无奈地笑了笑。
果然还是很挑剔。
几步之外,又有卖姜埋奶的小摊,陈誊买来一杯,凌初年喝了后,很喜欢这个味道,惊喜地看向陈誊,评价道:“甜的,带点辣味,奶香浓,好喝。”
之后,陈誊又买了绵软的山药红豆糕,嚼劲十足的脆皮年糕,晶莹嫩滑的钵仔糕和酸酸甜甜的山楂奶皮卷。
一条街逛下来,两人不仅手里拎满了袋子,肚子也撑饱了。
在路的尽头,赫然屹立着一家只有几十平方米的书店,名字简单粗暴,叫做博尔赫斯书店。
博尔赫斯是陈誊最爱的诗人,没有之一。
他跟凌初年分享:“这家书店是溯州最早的一批书店,为致敬博尔赫斯而建立的,历史悠久,往上数三层楼都是它的地盘,不止卖博尔赫斯的书,还有很多社科人文类书籍,而且与众不同的一点是,它的书籍摆放方式参照了博尔赫斯的习惯,按作者姓氏字母分类。”
凌初年想起了‘零度以上’的诗,问:“澜姨花店二楼的诗是你写的吗?”
陈誊愣了一下:“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呀。”凌初年说,“既然在澜姨店里,又是原创诗,首先从她的亲朋好友出发,我只认识渡叔叔和你,当然在你们两个之间用排除法了。渡叔叔很忙,而且那些诗句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成熟,其实未脱稚气,所以可以排除渡叔叔,不就只剩你了,刚才你自己告诉我答案的。”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凌初年揶揄。
被调侃了,但陈誊却不羞耻,坦荡道:“我觉得其实每个人心里应该都有一个作家梦,对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有表达的欲望,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历经了许多世事,会在奔波和忙碌中忘却这一梦想,然而它总在生活苦闷,心情烦郁时冒出头来,不仅自愈,而且治愈,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会在遇到困境时,喜欢搜寻一些能够让自己感同身受的文字和文学作品。文字对于我来说,是抒发情感的最好方式,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我始终坚信文字都是有力量的。”
陈誊随口说出的话,平淡却真实,像是即兴发表了一场演讲,精彩得无与伦比,凌初年不禁被他的侃侃而谈所感染,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闪烁的目光随他移动。
“所以,你的笔名Nefeyilig有什么含义?”他问。
陈誊说:“这是一个组合词,我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意义,选择了几个单词,组合创造出来的。”
“这种做法仿照了Tublr上的一位博主【Diary of Perceptible Joys】,比如他创造的oltorenen,表达对一个人的崇拜与爱慕,完整的意思是当你放弃了他肤浅的表面,发现了赋予他跳动的心脏和鲜活的灵魂的细节。我可以这样解释,我爱他,不止浮于他优越的外表,我更爱他纯粹的灵魂,和那颗为我跳动的心。是不是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闹市的街口,人来人往,他大谈语言,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闪耀着令人无法挪目的光辉。凌初年的心确实在剧烈跳动,不知是折服于语言的艺术,还是仅仅为眼前人。
终于明白了,陈誊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多朋友。不只是因为他性格温和开朗,人品好,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许多事物,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即便看破了表象,也仍有自己的坚守,自律又自由,对生活充满热忱,对未来充满希望,这样散发着光,很难不让人向他靠近。
凌初年甚至不忍心打断他。
陈誊吊着他的胃口:“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它的含义,你猜一下,我可以提供其中一个单词,Nefelibata,它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漫步云端的人,另一个是不遵循社会、文学或艺术传统的人。猜对了,有奖励。”
凌初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当我三岁小孩呢,还有奖励。”
“不然呢?”陈誊挑眉,“要学会制造惊喜嘛,这样才会有前进的动力。”
凌初年讲不过他,放弃了:“不跟你争了,回去喂猫。”
“说不过就耍赖皮,还说不是小孩,诶,别走那么快,等等我。”陈誊信步跟上。
到楼下时,凌初年顿住了脚步,借着月亮的清辉,郑重其事地对陈誊说了一声“谢谢。”
他知道,陈誊今晚做的一切,是为了哄他开心,可能“哄”字用得不太确切,但他确实不被白天发生的事所困扰了。
而且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陈誊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和易尘之间的对话,也没问他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光是这一点,他就心存感激了。
至少,不要在新朋友面前那么难堪。
“也不用那么客气。”陈誊摆摆手。
凌初年犹豫了一会儿,发自内心地说:“其实,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陈誊却不领情,笑得肆意:“可是,凌初年,怎么办,我已经不想和你止步于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