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2)
陈誊收紧了手臂,随即又松弛了肌肉,怕勒疼凌初年。
他能确定,凌初年不是在和他对话,这些应该是潜意识里的观念,或者是他以前的经历,此时因为生病,意志变得薄弱,防备心也没平时强了,所以它们不再被压制,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刚好摆到了陈誊面前。
与凌初年接触得越多,陈誊就能看到越多他隐藏在冷漠表面下的脆弱。
“我很怕,没人来救我。”凌初年像是呓语般说出了困扰他的噩梦。
陈誊于心不忍,郑重其事地说:“我会陪着你的。”
凌初年听不进他的话,还在不着边际的自言自语。
“我以前养过猫,后来它死了。”
“然后妈妈也走了。”
“我不想当oga。”
“我讨厌腺体,讨厌alpha。”
“最讨厌凌城,他抢走了我的爸爸。”
他把脸埋在陈誊的胸口上,声音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哭泣。
凌初年被送到医院时,已经烧到39.5℃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但闻到药水味会下意识的抵触,针头扎进血管时,他小声呜咽着,还没痊愈的右手一个劲儿地往护士的方向推,缩着身子颤抖了很久,似乎特别害怕,在陈誊温声细语的安抚下才慢慢平静下来。
凌初年只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畔说话,声音很模糊,听不太清,但很熟悉,让他感觉很安心。
他做了一个梦,但这个梦曾经真实存在过。
“凌初年,平时教给你的规矩全都忘了吗?”向来严肃的父亲质问着他,语气平淡,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不怒自威。
凌初年被父亲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仰起脸,倔强地说:“我没有做错,是他们先动的手,不信你可以问凌城。”
他的目光落到了父亲身旁的小男孩身上,那是他的弟弟凌城,他渴求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帮自己解释。
父亲也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凌城。
但凌城至始至终抿着唇,一声未吭。
父亲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不再听凌初年任何狡辩,直接给他判了死刑:“不准吃饭,在这里跪到十二点。”
说完,他牵着凌城进了别墅。
“凌城,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凌初年朝凌城的背影喊,但凌城没有回头。
眼泪在眼眶打转,凌初年负气地用衣袖擦了擦,但心里委屈,泪水越积越多,一粒一粒的滴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
他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就算双腿麻了没有知觉,也没想过要起来缓一缓,因为别墅里外到处都是父亲的眼线,只要他没遵循父亲的命令,就要遭受更加可怕的惩罚。
这是父亲第一次误会他,后来父亲的怒火爆发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凌初年的脑袋歪靠在陈誊的肩膀上,温顺又乖巧。
他在输液,液体从倒挂着的药瓶里滴落,顺着长长的输液管流进他的体内,他的体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走廊里比较冷,陈誊轻轻抹去凌初年脸上的泪痕,揉开他紧锁的眉头,又碰了碰他扎着滞留针的手,有点凉,他没带暖手的物品,索性直接握住了他的手,给他传递温暖。
凌初年昏昏沉沉的,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穿梭,脑袋异常沉重,恍恍惚惚地撑起眼皮,却什么都看不见,恐慌还没来得及漫上心头,就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再睡一会儿。”
凌初年犹疑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蹭得陈誊手心发痒。
“还有一瓶药水。”
陈誊就像是一针强效镇静剂,凌初年的倦意又上来了,但没有彻底睡过去。
一道哭声将他惊醒。
他偷偷掀开眼帘的一道缝,这次他的眼睛没有被陈誊捂住。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被他妈妈抱着坐在他们旁边,大概五六岁,有护士推着小车过来,小男孩一看见针就嚎啕大哭,挥舞着四肢想要从他妈妈怀里逃脱。
他大声哭喊着,扭动着身体,护士不好扎针。
看戏看够了,凌初年开始觉得吵。
眉头还没皱起,进入耳朵的声音就变小了。
小男孩还在张着嘴大吵大闹,是陈誊捂住了他的耳朵。
陈誊的温柔总是体现在这些小细节里。
凌初年心里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如果和他谈恋爱,应该会很幸福吧。
些许声音从陈誊的指缝间流进凌初年的耳朵里。
比如,小男孩的妈妈鼓励他说:“你看这个哥哥多勇敢,他打针就不哭。”
小男孩打了一个哭嗝,眼泪汪汪地看向凌初年,可能是产生了攀比心理,毅然擦干了眼泪:“妈妈,我也要抱。”
抱?
凌初年疑惑,他和陈誊现在的姿势很像抱在一起吗?
震惊之余,他装作毫不知情,脑袋又往陈誊的肩窝里挤了挤,然后想象着他们现在的样子。
他现在是病人,所有行为都可以归咎于生病时的感性所致,与他本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