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回望（2/2）

周熠楠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老师的解题又看看自己的练习纸，嘟囔着说：“我听不懂，我想吃饭。”

邱北笑骂：“大饭桶。”

一道数学压轴题确实能讲很久，等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宣布下课，走廊上已经没有学生了。

食堂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空气中都是油腻的，在里面呆一分钟以上就能被巨大的油烟味腌入味了。

座位也很难抢，邱北和周熠楠端着餐盘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托陈浩博和夏傲的福，四个人挤在两人桌前，谁也伸不开胳膊。

“给我吃一口你的。”周熠楠说着就把筷子伸入邱北菜里，“你怎么点的全是素的啊？来来，老公给你夹两块肉吃。”

“没有好吃的。”邱北说，“食堂做菜还是这么难吃。”

周熠楠吃得倒是挺香，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说：“还好吧，反正早就吃习惯了。”

邱北用手肘怼他，“吃饭的时候别说话，说了多少年了还不改。”

周熠楠把饭咽下去，笑嘻嘻道：“明天就改，明天一定。”

下午连着两节自习课被语文老师占来写作文，刚好衔接晚上的语文周练。周熠楠拿着他的鲁迅语录哼哧哼哧地凑八百字，邱北在一旁好笑地看他，时不时在自己的作业纸上添上一笔。

“邱哥，”前排夏傲回过头，请求道，“晚上周练一定要救我啊！”

邱北想说自己现在的水平其实也和他们半斤八两，但没人给他机会说，一到晚上小纸条满天飞，全是互相传答案的。

邱北很久没有这样系统化地学过语文了，但拿到试卷后不自觉地就变得得心应手起来，把选择题答案写在前面同学传来的便利贴上，然后看着自己的答案从全组传到全班。

又完了，他想，那群傻的估计一个答案都不会改，要是自己有一道题做错，明天老师上课就能让大家一起站教室后面去。

周熠楠还在旁边呵呵傻笑：“这次绝对稳了，我感觉我阅读答得贼好，配上我们学霸前面的选择，我感觉我能答一百三以上。”

邱北拍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桌上，“下次不要抄答案了，这样不会有进步的。”

“知道啦。”周熠楠侧着头看他，“学霸哥哥，化学做完了吗？借我看看呗？”

邱北无语，拿过他的卷子，说：“哪题不会，我给你讲。”

周熠楠指指空缺的地方，邱北扫了一眼，流利地说：“过氧化氢氧化二价铁离子消耗氢离子使溶液ph值升高，生成的三价铁离子水解产生氢离子使溶液ph值下降，两者速率的变化……”

他突然顿住了，周熠楠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邱北轻声说，“我讲得差不多了，你根据我的思路再做一下。”

心里升出一股极强的割裂感，他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此时已经快到放学的时间，全班都变得活跃起来，前排把作业传给后排的组长，写不完作业的也在浑水摸鱼到处搜挂百家精华。

台上值班老师也早就收拾好了，年轻老师迫不及待的样子和学生有的一拼。所有人都在骚动着，只有邱北安安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面前的书本，却一个字也没有落笔。

思绪渐渐飘远，他缓缓擡头，最后一排的位置可以很好地看清全班的景象，他用力而专注地阅过每一个人的样貌。

“小北。”周熠楠在邱北耳边喊道，“回家啦。”

邱北回过神来，看了一圈周围。老师已经拎包跑了，同学都在站着弯腰收拾书包，值日生从后厨柜里拿出清洁工具，也有人在黑板前举着板刷，把上课的板书和各科课代表留的作业一一擦去。

“走了啊邱哥！”“明天见！”

邱北对他们挥了挥手，说：“明天见。”

他把桌上的书一一装进包里，在拿起最后一本笔记本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笔记本是摊开着的，扉页上清隽的字已经消散大半，只剩下几行浅淡到几乎看不清的印记：

——想回到班级上课。

——想看班级得奖。

——想再和同学们打一场篮球。

——想吃学校食堂的饭菜。

——想考一次试。

——想记住所有人现在的模样。

“走吧。”邱北合上笔记本放到桌边，背上书包对周熠楠说。

周熠楠点点头，关上教室里的最后一盏灯。

邱北站在教室门口，缓慢地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整幢教学楼都已陷入黑暗。

自行车棚距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放学的学生成群结队嬉笑着冲出校门，门外密密麻麻地站着接孩子的家长，保安在铁门旁检查走读生的出入证，还要分出精力去拦漏网之鱼。

周熠楠推着车护在邱北身后侧，突然叫道：“邱北。”

邱北停下来，回头：“嗯？”

周熠楠的脸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声音轻却清晰：“你还有什么遗憾吗？关于青春，关于这段时光。”

校门已经近在眼前，气氛越来越热闹。少年少女们踩的步伐都是轻快至极的，为了能回家休息而雀跃不已。

邱北没有回答，擡头和夜幕相对。

“今晚的星星好亮啊。”他说。

“是啊。”周熠楠随着他仰起头，喃喃道，

“明天一定会是一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