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2）
两个孩子的脚步定在原地，没想到这里真的会有人生活，他们每年都来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周时初觉得父亲是她见过最帅的男人，哥哥不算，他还是个男孩。
但眼前的这个人的长相完全不输父亲，虽然这人的鬓角有几缕和曾爷爷一样的白发。
他们第一次见这个人，跟父亲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父亲比这个男人温柔一些。
陆北烨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孩子，不难猜他们是谁，毕竟这里除了妹妹，也不可能有别人能进来。
而且从他们的长相也能看到些妹妹的影子。
陆北烨放下手中的毛笔，神色尽量柔和的看着他们。
周时默和周时初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他们没有恶意，两人走进去站在他面前暗暗打量着他。
“你们好。”陆北烨不知道说什么，近些年来他很少与人交流，只能生硬的先跟他们打招呼。
周时初疑惑的小眼睛亮了一瞬，跑到男人面前擡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你是大舅舅！”
周时默也走到陆北烨面前，他知道妹妹说的是谁，像是也想明白了一般靠近男人。
陆北烨听到这句话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朋友。
“大舅舅？”
周时初情不自禁的握住陆北烨的两根手指，“对啊，你住在这里一定是大舅舅！”
周时默看到陆北烨的表情，他不自然的反应，心生存疑的问道。
“你是不是叫沈泽？”他怕他们两个认错了。
陆北烨感受到手里幼童般稚嫩的小手，一动都不敢动的定在原地，他看着周时默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沈泽。”
周时默听到这句回答心里那一丝戒备彻底消失，他走到妹妹身边，虽然没有像周时初那样拉住男人的手，身体却也是靠的很近。
“那你就是大舅舅啊，妈妈说过我们有一个大舅舅，叫沈泽。”
“舅舅。”周时默出于礼貌也开口叫人，他对母亲口中的舅舅也很好奇，虽然提的次数屈指可数，似乎只是让他们记住有这个人。
他们二人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母亲明明还有家人，他们却从未见过。
陆北烨感觉嗓子里像卡了刀片儿一般，喉结滚动，不禁吞咽了一下。
“你妈妈……”陆北烨说的极慢，语气里还带了些不敢置信，“你妈妈与你们提过我？”
周时初点点头，声音还有些奶里奶气的道。
“提过的，不过舅舅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去看我们啊，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周时默看着陆北烨，似乎也在等着他回答妹妹刚刚的问题。
“舅舅….舅舅在这里陪着外公外婆。”
“那你以后会去看我们吗？”周时初不讨厌这个舅舅，她想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陆北烨笑着摇摇头，“不行，舅舅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这次是周时默开口问的，他不明白一个人身体健全，能有什么理由被困在这样一栋房子里。
“舅舅在赎罪。”
两个孩子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想着陆北烨说的那句话，赎罪，他们并不知道舅舅有什么罪。
“哥哥，我觉得舅舅有点可怜。”周时初的心情不太好，她觉得舅舅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肯定很孤单。
周时默牵着妹妹的手，没有反驳她的话，他也觉得房子里的那个舅舅很可怜。
他继承了黎雾所有的特质，包括敏感，周时默能感觉到男人的悲伤孤寂，还有一些落寞。
“舅舅结婚了吗？我看到他手上戴着戒指。”
周时默摇摇头，“不知道，没听妈妈说过。”
两个七岁的小朋友觉得这个舅舅身上有很多秘密。
周时默和周时初都看到了陆北烨在桌子上写的那两句毛笔字。
“夕阳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
陆北烨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两个小小的人儿，那是妹妹生的孩子，眉眼间还有着一些她小时候的影子。
每年周晟阳带黎雾来祭拜的时候他都知道，他就站在窗前看着花园的方向，但从来都不会下去，也不会让他们见到他。
他每年都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虽然无法见面，但一想到自己与妹妹此时相隔不过数十米，内心就已经很满足了。
今年他的运气颇好，居然还能见到妹妹生的两个孩子，还与他们说了话。
他觉得今天这一次会见，就算以后很难再见，也能抵过他后面数十年的寂寥悒悒。
陆北烨也知道了妹妹并没有抹除他的存在，她依然会告诉孩子们，他们有个叫沈泽的舅舅。
妹妹还承认他这个哥哥，只是他们不能再相见，不能再陪伴。
他还存在妹妹的生命之中，此生亦无憾。
兄妹俩都没有提及刚刚见到陆北烨的事情，车子开出沈家的时候会路过主宅。
黎雾看着三楼书房的窗户，可能是兄妹之间的心有灵犀。
虽然她和陆北烨都看不见彼此，但她知道，此时那个叫沈泽的哥哥，正站在窗前看着她。
目送她离开，年年亦如此。
周晟阳现在不会因为黎雾看向那栋房子而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年近四十的周晟阳也明白了许多当年想不通的道理。
包括陆北烨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
当年的种种，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的对错，早已终成过往。
关于爱的执念一旦在内生根发芽，就是一生都走不出的牢笼。
无论陆北烨是否把自己关在这里，他的内心都早已封闭。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处何地，处处都是囚禁他的荆棘之地。
这场游戏里没有人是赢家，就算是他和黎雾，也有着说不尽的遗憾与痛苦。
但他始终比旁人要幸运些，至少有黎雾常伴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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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雾躺在床上神情混沌的看着天花板，周晟阳像她儿时那般抱着她。
年近八十岁的黎雾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虽然她比兄长小了八岁，身体却不似他一般好。
周晟阳抱着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回首过往这几十年，他觉得时间好快，好像一眨眼他们就已经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他亲了亲妹妹的脸颊，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妹妹在他眼里始终都是那个明艳动人最璀璨的珍珠。
“宝贝，谢谢。”
周晟阳对妹妹说谢谢，谢谢她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也谢谢她爱他。
黎雾闭着眼睛感受着兄长熟悉的拥抱，眼前又看到已经被她遗忘很久的景象。
浓浓的大雾，黑色的树干，乌压压的树林。
再次站在沈家的大门面前。
她看到天空破起一丝晨光，大雾散尽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
她不再惧怕这里，不再恐惧眼前的景象，因为她知道，身后就是她的家。
“哥哥，雾散了。”
周晟阳感觉到妹妹在他怀里逐渐没有了呼吸，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彻底陷入沉睡。
他把妹妹抱的紧紧的，感受着她余留的体温。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一滴清泪顺着浸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滴在黎雾已然闭阂的眼尾处。
浸湿了她的睫毛。
大雾散尽，晨阳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