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2）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杀自己，也没有恐惧，，面色坦然的等待妹妹扣动扳机，给他宣判死刑。
黎雾看了片刻，她没有开枪，随后把枪掉准方向，抵在自己的太阳xue上。
陆北烨看着妹妹拿枪对准自己，瞬间就慌了神。
“干什么！”
“把枪放下！”
那枪是他的，他知道里面是满弹的，妹妹只要扣动扳机瞬间就会丧命，如果不小心走火，必死无疑。
黎雾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满是清冷，似乎对自己死不死很是无所谓。
“让你走！把枪放下。”陆北烨几乎是吼着说出让她走这句话
陆北烨以为妹妹拿枪对着自己是在威胁他，她只是想走，可黎雾还是没放下枪。
“我都说了让你走，乖，把枪放下。”陆北烨的语气里全是妥协，无论心里再疼也只能强忍着，他受不了妹妹用生命威胁他。
黎雾动作利落的把枪里的子弹都卸了，随后把枪扔在一边，坐在陆北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
黎雾终于开口说话了，
“哥。”
陆北烨要去找妹妹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要起身的腿瞬间软了，妹妹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他哥。
就算是后来他们遇见，妹妹知道他是沈泽，她都没有叫过他哥。
十三年，这声哥与他阔别了十三年。
从他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九岁。
陆北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所有的话都像是被卡在嗓子里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陆齐让叶东给所有人的吃食里下药，除了母亲害喜，那天没有吃饭，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
“陆齐杀死父亲的时候我躲在衣柜里，亲眼看着他一刀又一刀杀害昏迷的父亲。
”又看着他试图□□母亲，母亲在我面前，拿着匕首自戕了。”
“陆齐让叶东把我抱走，随后放火烧了山。”
陆北烨听着黎雾说着当年事情的真相，他想让她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去想那些，可还没等开口，又听到黎雾继续说。
“陆齐是因为看到你带走的全家福，才知道母亲在京城。”
“他拿着那张全家福找过来，说他是你的家人。”
“那扇门，是我给他开的。”
陆北烨听完这几句话，满眼震惊的看着妹妹，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居然会与自己有关系。
此刻的他只想死，只想用最痛苦的方式杀了自己，他认为都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拿那张全家福走，如果不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哥，我们都没错，但我们都有错。”
“沈泽和沈渝已经死在那天的大火里，现在的我们只是陆北烨和黎雾。”
“陆北烨和黎雾，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黎雾的声音很平缓，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讲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怕说出来会毁了陆北烨，可他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
在黎雾心里，陆北烨从来都不是陆齐的孩子，他是沈泽，是幼时护她爱她的兄长，是受害者。
陆北烨的眼睛越来越红，坐在黎雾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此刻两兄妹坐在沙发上对视的画面，已不是幼时那副幸福的景象。
幼时沈渝总是会爬到哥哥的腿上对他撒娇，沈泽看着幼妹的眼神总是有着无尽的宠爱。
现在的他们，一个面无表情清冷决然，另一个双眼浸满泪水眼底一片猩红。
陆北烨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像是被无数利刃刺穿一般疼痛。
就像黎雾说的，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无论再痛苦，他们都要活着。
陆北烨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扣在头上，滚烫的泪水从眼底涌出，滴落在地板上。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黎雾看着陆北烨崩溃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曾经她也是因为记起这些过往，觉得自己不配活着，才跳下海想要寻死。
她那股子崩溃劲儿已经过了，她告诉陆北烨这些不是想让他死，只是不想再让他沉溺于过去。
无论是错的，对的，痛苦的，幸福的，都是他自己的，他要去承受事情的真相。
这是他作为沈泽，应该知道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无尽的沉默氤氲在房间里，陆北烨没有哭出声，只有地上的几滴泪渍能彰显此刻的他有多痛苦。
片刻，陆北烨擡起头，什么都没说，径直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和梳子。
他走到妹妹的身后，在她身上套了一件印着小草莓的围布，用梳子给她梳着头发，黎雾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腰的长度。
“你小时候，一剪头发就哭，几个人都拉不住你。”陆北烨语气平缓的说着小时候的事，声音有些沙哑
“你从来都不让别人碰你的头发，只有哥哥能碰，所以你的头发都是我剪的。”
陆北烨梳完妹妹的头发，用手指比量了一下要剪的长度，随后拿起一缕。
咔嚓，一缕栗色的长卷发落了地。
黎雾没有阻止陆北烨的举动，坐在原地默默的听着。
“这些年我一个人生活，刚得知你没死的时候，我很高兴，觉得老天待我不错，把你送回来了。”
陆北烨苦涩的笑笑
“也可能是可怜我，我很感谢这种可怜。”
“在你没回来的时候，哥哥经常会想象你长大后的样子，如今看到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陆北烨剪完最后一缕头发，妹妹的头发被他剪了一指半，如今的长度和他一年多前见到时的长度一样，栗色的长卷发垂落在她的蝴蝶骨下方。
他擡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肩膀，顿了顿又收回手，只是解开了她身上的小草莓围布。
“你说的对，我们没有资格死。”
如今他也懂了，为何妹妹会用那种决绝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的跳入大海。
他把大门的钥匙放在她手里，没有再去看她的眼睛，也没有再去触碰她。
“你走吧。”陆北烨从牙缝里逼着自己挤出这三个字，尽量说的云淡风轻。
黎雾没有回头去看陆北烨现在是什么表情，坐了片刻随后站起身，把兜里的那枚属于她的戒指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那枚戒指承载着陆北烨所有沉重又偏执的爱，被黎雾轻轻没有一丝声音的放下。
黎雾走了，关门的力度也很轻。
陆北烨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甚至没有察觉妹妹是何时走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诺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北烨缓慢的蹲下身，双膝跪在地上，一根又一根的拾起妹妹的头发。
小心翼翼的把所有头发捡起来，如珍宝一般的攥在手心里。
越捡眼前的景象越模糊，泪水止不住的从眼底涌出，滴落在妹妹已经被剪去的头发上。
陆北烨终于哭出了声，卧室里只能听到男人崩溃又悲伤的哭泣。
此时跪在地上的陆北烨，就犹如这一地被剪去的青丝。
被舍弃，被剪去。
他们曾在黎雾的身上存在过，如今已是过去时。
他的妹妹，沈渝
他的爱人，黎雾
是归人
也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