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尚存求转圜(2/2)
“我这样的人,坏事做了太多,是不会有后代的。”
裘屿宁突然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他苍白的嘴唇发出轻微的抽泣声,一滴晶莹碎在地面。
“可是为什么……难道连我的姐姐也会波及吗?”
红樱看着裘屿宁,时而温文尔雅时而狡黠如狐的俊美青年,此时眼中空洞般,一滴清澈的泪挂在眼旁,脆弱的不堪一击。
红樱心中一痛,泪从心间坠落,隐隐溅在裘屿宁悲伤的血液中。
“若是此时悬崖勒马,可还有转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红樱,好像来不及了。”裘屿宁眼中含着的泪,在他擡头望向红樱时,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
红樱从凳子上起身,他单膝跪地,擡手将裘屿宁的泪水轻轻拭去。
他手抚在裘屿宁的白皙脖颈上揉了揉,带着些许强硬却又温柔的力道,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来得及,”红樱低声劝道:“都还来得及。”
……
时光流逝,金乌高升高悬于空,门外传来高呼。
裘屿宁从红樱的怀中惊醒,他竟不知不觉,趴在红樱怀中哭睡了过去。
“生了生了,是位小郡主,母子平安!”
裘屿宁转头看向撷芳,尚且还有些恍惚。
感觉到红樱轻轻摇了摇自己,裘屿宁才慢慢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清明。他脸上挂了喜色,说不上的感觉涌上心底。
裘屿宁心口被堵了一下,似是劫后余生的忏悔,又是心有余悸的喜悦。五味陈杂交织一处,血液倒流冲撞“砰砰”作响。
他发不出声音,竟觉得肺里炸开一样喘不上气来。
“女孩、呼…女孩儿好啊……”,裘屿宁起身踉踉跄跄下地,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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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儿这也算是,替太子妃受了大罪了,听闻太子妃现在生龙活虎都能下地。倒是宁哥儿,你怎么跟做了月子一样。”
撷芳将药碗端来,被红樱接过,一勺一勺往裘屿宁嘴里喂去。
裘屿宁窝在红樱的怀里,虽然脸都消瘦了大半,眼底也微微泛青,乖乖喝着红樱喂来的药,神情安逸不减。
“以前每每不想应付朝上那群人时,我都会装病,装到后来都觉得无聊。可现在不一样了,病了还有人宠着,感觉挺不错的。”
裘屿宁喝完药咂么了两下嘴,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喝药当饭吃。
他自己不嫌苦,倒是有人替他苦,把药碗放下往他嘴里又放了颗糖。
“你可要躺会儿?”
“坐会儿吧,刚喝了药胃胀。”
“好。”红樱擡手搭上裘屿宁的额头。
“不烧了?”撷芳拾了碗,凑上前关心道。
“嗯。”
红樱将手放下,又掖了掖裘屿宁的被脚,还没有出夏,红樱怕将裘屿宁捂得中暑,也没有把他裹得太严实。
自裘屿宁昏迷后已过了五天,那日裘屿宁彻夜未眠,又经历了一番大悲大喜,身子没有撑住才大病了一场。
如今已渐渐有好转迹象,只是还要在床榻上缠连几日,众人才得安心。
自裘屿宁病情好转的消息放出去后,定国公府便来了多人探望。
田斫是最先来看探视之人,毕竟是自己的前下属兼女儿的“媒婆”,还是助自己脱离苦海的接班人。田斫如今哪怕已经致使,却也仍是留存着良心,将裘屿宁当自己半个儿子看。
“你姐姐现在没事儿了,你也快些好起来啊。殿试那几日,你带着礼部和门下省那群人忙上忙下的,好不容易殿试结果下来了,鹿鸣宴(注2)也都办完了,我这尚书之位都给你了,你怎么这时候趴下了呢。”
田斫连连摇头叹气,一脸哀其不幸的模样,让裘屿宁看了就想喊“来人送客!”
好不容易把田斫这个倒霉催的送走,今年的新科状元林肃又来登门拜访。
先是问询了一番病情,又贺喜裘屿宁得外甥女之喜,再又是谈论了一番林肃仕途。
“咳咳,明明当初约定,待你殿试功成,我定要携重礼登门拜谢。如今心意也未有尽到,肃弟莫要怪罪才是。”裘屿宁缩缩在太师椅上,咳了两声柔弱道。
林肃连忙摆手,“哪有的事,屿宁哥身体重要,礼物收到心意便收到了,哪能还让你拖着病体到访……啊,红樱哥。”
刚去送完田斫的红樱,刚从门外回来,看到林肃起身向自己问好,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内院走去。
裘屿宁一瞬不瞬盯着红樱的背影,收回视线后嘴角带笑,温声问道:
“你如今在户部司(注3)可还应付的过来?”
“工作不算太过繁忙,大都尽在掌控之中。”林肃谦虚说道。
“那就好,户部司侍郎算是肥差,很多人盯着你这位置的油水,要时刻留意。有难处记得多与林大人商讨,他的经验毕竟充足,能为你出谋划策。凡事多留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裘屿宁耐心提点,林肃一字一句认真记下,感叹裘屿宁对自己关心备至,不禁感动万分。
林肃又同裘屿宁聊了几句,户部近来发生的大小杂乱事宜,裘屿宁探到了户部的消息,心中大致有数。
两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林肃便起身告别。
之后又来了几位同僚,前来闻讯看望,裘屿宁皆是挨个谢过。直至天色渐晚,东宫太子妃派人来传信,半个月后带着小郡主归宁,于是府内又大张旗鼓开始布置。
裘屿宁接见了一天的来客,现在有些无精打采。他身子本就没有大好,晚膳都没用几口,就歪在红樱怀里打瞌睡。
红樱微微垂眸看着,青年微微苍白的清雅脸庞,额前垂下的发丝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红樱没有将他叫醒,一手扶着裘屿宁,防止他的身体滑落。待他靠在自己肩上睡熟后,微微躬下身,一手穿过他的腿弯,将人轻轻抱起,跨过门槛放到里屋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