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刚果行第二十六章（2/2）

卢蒙巴靠坐在最里面的墙角阴影中，他那副标志性的破碎眼镜不见了，额角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血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他怀里紧紧抱着一顶沾满暗红色血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丛林帽，那是他某个牺牲战友仅存的遗物，他没有看进来的程墨白，也没有看哭泣的巴卡里，空洞的目光越过弥漫的尘埃，死死地盯着屋顶那个巨大的破洞，仿佛想从那片虚无的天空里找到答案。

当程墨白将杜布瓦中尉提供的、印着殖民军徽记的医疗包递给林雪时，林雪立刻蹲下身，动作麻利而沉稳地开始检查伤员，清创、敷药、包扎，专业而冷静，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恐惧都倾注到救助的行动中，就在这时，墙角阴影里传来卢蒙巴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在生锈的铁片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血腥味：

“…多少人？”他空洞的目光终于从屋顶移开，缓缓地、艰难地转向角落里一个正默默撕扯布条、试图自己包扎手臂的年轻战士，那战士的绷带下还渗着血。

“…多少人？”卢蒙巴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却穿透了屋内的寂静，“进镇时…我们多少人？”

年轻战士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泥土混合的污迹，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几乎破碎的数字：

“…三十七个。”

卢蒙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绝望的空气都压入肺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他闭上眼，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再睁开时，那双原本空洞、涣散的眼眸里，翻涌的痛苦和迷茫如同退潮般隐去，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淬过火、浸透血的、近乎悲壮的决绝，那决绝沉重如铁，冰冷如石。

他猛地挥手，推开了旁边试图搀扶他的队员，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然后，他咬着牙，忍受着伤痛，摇摇晃晃地，却又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炭火上，但他稳稳地走到了程墨白面前。

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柄燃烧的短刀，穿透弥漫的尘埃和昏暗的光线，直直地刺入程墨白的眼底，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个带着蔑视和敌意的称呼“白皮猪”被彻底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重而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重而郑重的称谓：

“程…勘探员。”声音依旧嘶哑，却像磨刀石擦过粗砺的岩石，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清晰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