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刚果行第二十四章（2/2）

透过洞口蒸腾扭曲的热浪，程墨白模糊地看到，

一架钢铁的巨兽正缓缓收回它那根冒着袅袅青烟、炮口还残留着暗红余烬的短管炮，低矮的车身涂着黄绿相间的丛林斑点迷彩，车体前方巨大的防浪板沾满了红泥与藤蔓的碎屑，但车体侧面那醒目的、代表着比利时殖民军的咆哮黑豹徽章却狰狞无比，炮塔舱盖“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探出大半截身子。

那人戴着沾满油污的坦克兵软帽，满脸横肉，下巴上留着粗硬的胡茬，他左手拎着一把柯尔特1911手枪，右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他目光扫过管道里如同滚在污泥里、狼狈不堪的众人，尤其在那即使满身污秽、眼神却依旧如同淬火刀锋般锐利的程墨白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咧开一个粗野又带着点玩味的笑容。

“哟嗬！瞧瞧管道里挖出了什么宝贝？”他用带着浓重布鲁塞尔口音的法语大吼道，声音洪亮得盖过了管道内残留的回音，“皮埃尔·杜布瓦（pierre dubois）中尉，殖民地快速反应部队，‘小豹子’（La panthère）车长！”他用枪口指了指身后硝烟未散、怪物嘶吼声依旧隐约可闻的小镇废墟，“先生们，派对结束了吗？还是说，我们刚好赶上主菜？”他猛吸了一口叼在嘴角熄灭的雪茄，朝着洞内惊魂未定的人们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现在，谁能告诉我，是哪群不长眼的混蛋把这鬼地方变成了上帝他老人家都要皱眉的烂摊子？”在他身后，几名同样装备精良、脸上带着战斗痕迹的殖民军步兵迅速散开警戒，火焰喷射器的油罐在晨光中闪着危险的光。

排水管道出口处蒸腾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热的肺部，程墨白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和泥浆，视线穿过扭曲的钢铁破口，聚焦在炮塔上那个叼着雪茄的粗犷身影。

皮埃尔·杜布瓦中尉利落地跳下还散发着余温的“小豹子”坦克履带，厚重的军靴踩碎了地上的砖砾，他大步走到瘫坐在污水中的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贝特朗中士和他的残兵，最后落在满身污秽却脊背挺直的程墨白和狼狈却不失警惕的理查德身上，那双被硝烟熏得微眯的眼睛里，没有殖民军常见的倨傲或贪婪，反而带着一种见惯地狱后的沉郁和审视。

“医护兵！看看这些可怜虫还有没有气，能不能站起来！”杜布瓦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几个装备精良、动作干练的殖民军士兵立刻上前，快速检查伤员状况，撕开急救包进行止血包扎，贝特朗挣扎着想敬礼汇报，被杜布瓦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省点力气吧，贝特朗。报告可以晚点写，现在，”他转向程墨白和理查德，语气稍缓，“你们俩，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倒霉蛋，报上身份，还有，这该死的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小豹子’轰开的可不只是铁门，还有一窝长得像被石头砸了脸的怪物巢穴！”

程墨白言简意赅，隐去敏感细节：“程墨白，比利时政府雇佣的地质勘探顾问，理查德·福克斯，我们的随行记者，我们在上游雨林遭遇未知生物袭击，一路被追杀至此，镇上的人…被强迫饮下某种银色药剂，屠杀，然后…变异。”他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小镇，“教堂里还有幸存者，包括我的同伴，他们从后门撤向雨林了，我必须找到他们。”

杜布瓦中尉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屁股，烟头在晨光中明灭。“强迫喝药？屠杀？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和深重的厌恶，“听着，伙计们，我接到的命令是调查异常辐射信号和部队失联，不是收拾这种…地狱厨房的烂摊子！贝特朗，你的人跟我走，我们需要建立防线，收拢残兵，呼叫空中支援清理这些该死的石头怪！”他顿了顿，看向程墨白，“至于你们…找同伴？在这片被魔鬼啃过的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