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结发 自此永结同心,不离不弃。……(2/2)
乐真倏的阖上双眼,将泪水关在里面。然而即使不去看,不去想,她也能清晰的描绘出这只手的样子——那是一只白皙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虎口和四指的指肚上都有柔软的茧子,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那只手一向沉稳,就如它的主人,便是负重千钧,也从未有过一丝颤抖,可是如今,这只手却微微打着哆嗦,几不可查。
乐真睁开眼睛,抽了抽手腕,那只手颤的更厉害,却握的更紧,便如溺水之人,死死的抓着最后一根蛛丝。她挣脱不开,心中悲怆愈甚,几乎失去力气,却仍是强笑着,问道:“倪君明,你放开我好不好?”
倪君明道:“你再陪我带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乐真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种从未听到的意味,那带着央求的语气,令她只觉心已碎成数片。
她明白应当拒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又使劲动了动手腕,却不知怎的,竟然不能挣脱。两人对峙了片刻,乐真忽然说道:“东华帝君,你放开我好不好?”
“东华帝君”这四个字竟似有无上的茉莉,那手仍是抓着她,力道却在陡然间消失,乐真眨了一下眼,眼中有什么落了下来,滴在草丛里。她轻轻的抽了一下手腕,这一次手腕毫无滞障的抽了出来。东华帝君的手还在原地维持着抓她的姿势,可是却再也抓不住西王母的手。
西王母向前走了数步远,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嘴哨,一直就在附近等候的赤豹烈焰飞奔而至,西王母跨上烈焰的背,说道:“倪君明,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她每次和东华帝君离别时,总会说这句话,每次说这句话时,总会把头回过来,看着东华帝君的脸,笑着向他摆摆手。可是这次她实在有些害怕,害怕若是回了头,便再舍不得离去。于是她便就这样背对着东华帝君,只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手上用力一拍豹臀,烈焰放开爪子,飞奔而去。
东华帝君挣扎着站起身来,痴痴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浅绿色的身影消失在里天际,他还是久久的仃立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月升日落,夜露渐起,东华帝君在湖边迎风而立,宛如一尊遭受风吹雨打,已近残年的雕像一般。
一刻,又一刻,他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时辰,西王母仍是没有返回,心已沉到谷底,但未见结果,他又怎肯甘心?于是他擡起脚来,一步一步向华山谷底走去。
他到了华山,只见天上乌云蔽月,星子稀疏。林中草木衰枯,鲜花凋落,不见人声。只有布谷鸟在深夜中嚎叫,一声声啼血之鸣凄厉如鬼,“布谷”、“布谷”的回荡在山野间。
他急急前行,脚步踩在枯草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四周木灵之气已然褪去,修补地脉显然是成功了,可修补地脉的人呢?
东华帝君本能的拒绝去想,只想快些到了地方,亲自一探。他正走着,忽然风中一缕香气传来,东华帝君停住脚步,浑身一颤,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乐真,可是你吗?”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银铃声般响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显然没有听见东华帝君的声音,兀自在幽暗的树林里左奔右突,寻找出路。那是个年轻女子轻盈的身影,她身边跟着一只大家伙——那大约是一只豹子。
那女子的双手好似捧着什么东西一般,叠放在胸的前方,正快步向东华帝君这个方向奔来。
东华帝君心中激动难耐,急忙迎了上去,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毫不在意,理理衣襟,举步上前去。那豹子似是看见了他,十分激动的向前跃了数步,扑了上来,东华帝君一把接住它的前肢,把它放到地上,抱住它的脑袋哽咽道:“天可怜见,天可怜见!”他的泪水经过一天一夜的迷途,终于在此刻滴落在烈焰柔软的皮毛里。
烈焰低吼一声,东华帝君拍拍它的大脑袋,站起身来,像过去那样望着树林,等着西王母自树林中走出。
少女踏在地上的脚步声越发近了,东华帝君能想像到她象牙一样白皙的脸庞带着施展法术后的疲倦,鸦翼一般的头发上带着茉莉紫珠和辛夷花编制的花环。她还穿着那件浅绿色的衣服,腰间系着女萝和薜荔编制的腰带,赤裸的右脚踝上系着的那串银色铃铛,随着她轻盈的步子发出悦耳的声音。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