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礼后兵(2/2)
在斯内普黑色斗篷的掩饰下,爱玛悄悄将自己的手滑入西弗勒斯的掌心,而在一瞬间,两人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她甜蜜地笑了一下,冲哈利俏皮地炸了眨眼,“嗨,哈利,我亲爱的教子,听说你最近过的不错……嗨,邓布利多,”当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她甜蜜的笑容迅速收敛。
“奇怪的魔法防御制品在市面上滥竽充数,我想魔法部应该有所行动,商人们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刻横征暴敛……”邓布利多摇晃着一根手指,不正经地摇了摇脑袋,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喔,我还是觉得你的怀柔政策有些愚蠢,邓布利多,对待狡猾的嗅嗅就应该把它倒吊起来。”
哈利还没来得及跟爱玛说上更多,就只见仿佛有无形的激烈火花在邓布利多与爱玛之间碰撞,而且他们两人的话都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像是他不知道为何要将缬草放入忘川河水中生成遗忘药水。
“你不会狠心把斯拉戈霍恩教授倒吊起来的,爱玛。那是汤姆才会做的事情……古老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先礼后兵’,我们试着看吧。”哈利注意到,邓布利多使用说着悄悄话时的音量,带着他那神秘莫测的微笑冲爱玛打趣。但事实上,除了他们几个奇装异服的人之外,整条街区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斯内普冷眼旁观了二人的争执,他今晚似乎执行力更强——只见他像拔剑一样抽出了魔杖,对着“幽灵小洋楼”狠狠地挥了一下,破烂不堪的大门便轰然倒塌。剩下两个成年人,一老一少,默契地将身躯转向了门口,刚才的争执便云淡风轻地结束了。在踏进这栋“废墟”之前,哈利发誓,斯内普绝对不止一次在邓布利多与爱玛的斗嘴中被当做夹心饼干,他似乎还有些怨气呢。就在他忍不住幸灾乐祸时,斯内普像一条感知敏锐的蛇,猛地扭头瞪了哈利一眼,接着继续借助杖尖的荧光谨慎观察会客厅。
大部分家具都东倒西歪——破碎的老爷钟、翻转的单人沙发、被劈成两半的枝型吊灯……更不用说四散在房间的瓷器与玻璃碎片。这里大概是经历过一场搏斗、厮杀,因为类似血迹的液体呈喷射状挂在原木色的墙纸上。斯内普毫无忌讳地撚了一些液体放到了鼻子边,哈利发誓他好像看到老蝙蝠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是龙血。”斯内普在一瞬间判断出那是什么东西,无愧于他“魔药大师”的称号。邓布利多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爱玛则是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她的余光瞥向翻倒的单人沙发。几乎是眨眼间,邓布利多的魔杖骤然伸长,狠狠地刺了一下褐紫色、天鹅绒料子的沙发,诡异的是,那件大型家具剧烈地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大的“唉哟”。
哈利有点被吓坏了,他从进来到现在,从来没有把目光施舍给那个角落,他几乎都做好了食死徒从楼上冲下来的准备了,但是这件家具莫名其妙就成精了!只见它一下子长出了两条短胳膊、伸出了一双和沙发料子同材质的拖鞋,接着抖擞着站起来了,伸出了一个戴着星星睡帽的滑稽脑袋,“梅林的后脚跟,我怎么会露馅呢?”
这是一个有些秃头、身材短粗、眼睛肿得像金鱼的糟老头子,他利用变形术将自己伪装成一件倒塌的沙发,但是被邓布利多和另外两个成年人拆穿了。显然,他的表情是有些气恼的,但是哈利觉得,他恼羞成怒的语气还带着一点黏糊糊地嗔怪。
“黑魔标记,教授,食死徒如果杀了人,必须要让看大门的负责向天空发射一个黑魔标记。在下不才,以前就负责干这个。”爱玛的表情像是一名谦虚的乖学生,但是她的言论嚣张至极。斯拉戈霍恩教授指着他曾经不成器的学生,手指哆哆嗦嗦、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你这家伙……臭丫头……”显然,他已血压飙升。
另外一个他的学生,显然谦虚得真实一点,“斯拉戈霍恩教授,好久不见。”但是翅膀已经硬了很多年的蝙蝠先生也没有放过他,“龙血的伪装有些画蛇添足了,并且食死徒的手段并不只有杀戮,当事人也有可能会被直接掳走,在黑魔王的地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霍拉斯·斯拉戈霍恩,这位曾经执教魔药学科目于霍格沃茨数十载、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听闻此话后,身上的精气神仿佛被摄魂怪一下子抽走了似的,他的脸色变得灰暗,低垂着脑袋,用身上的褐紫色睡袍裹紧了自己。
“哦,好吧,邓布利多,我今晚就当做没见过你,也没见过这两位……(食死徒这个词变得很难说出口)你们也没当见过我。”霍拉斯干巴巴地说道。邓布利多仿佛没听见一样,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这间屋子原本的布局应该不错,让我们瞧瞧是什么光景,”他挥了挥手,像是一个乐团指挥家一样,那些凌乱的家具便像是长了腿一样动起来了。
首先是被砍成两半的餐桌,接着是成套的盘碟与碗,纷飞的羽毛被无形的手有秩序地塞入棉套里,毁坏的西洋钟站了起来,发出了响亮的报时。邓布利多从酒柜里挑了一只金葡萄酒,缓缓倒入四只高教杯中,当然,他也给了哈利一杯瞧着便没什么滋味的牛奶。斯内普与爱玛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斯拉戈霍恩教授的对面,哈利则找了个板凳,到壁炉边沉默地缩着。
“您的退休是四个学院的损失,霍拉斯,虽然说,西弗勒斯的专业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您还能在霍格沃茨任教的话,你就能收获哈利·波特这样的知名学生了。嚯,他就坐在那。”邓布利多移开了遮挡住斯拉戈霍恩教授视线的高大身躯。
奇异的光芒在霍拉斯·斯拉戈霍恩的双眸中闪过,他本来以一副抗拒的姿态斜坐着,而后以一个诡异、缓慢的速度转过了身体,直愣愣地望向哈利。哈利刚好抿了一口牛奶,一圈白色的液体围绕着他的唇周,让他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爱玛点了点自己嘴唇的位置,并示意他用袖子擦一擦。
怎么所有人都以不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呢?哈利觉得有些尴尬与纳闷,除了老蝙蝠鄙夷的目光、爱玛慈爱的目光、邓布利多狡黠逗趣的目光,还有这个“沙发地精”怪老头狂热的目光。
“呜呼!梅林的袜子,哈利·波特!”斯拉戈霍恩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如果他拥有了哈利这样知名的学生——他比他教过的任何一名学生都要特殊,甚至更具价值——无论是纯血世家,还是活跃在魔法部的精英……他已经幻想到自己打着“救世主——哈利波特”为代言人的旗号开办的一系列魔药材料、服装、魔杖、咖啡厅等产业,他会赚的盆满钵满,更重要的是,校史中和“霍拉斯·斯拉戈霍恩”相关的历史又要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斯拉戈霍恩以可以和追求手媲美的速度冲到了哈利面前,“哦,哈利,我怎么能没发现你呢,那道划时代意义的伤疤,更可况,还有你的那双绿眼睛……和你妈妈是那样相像,虽然说你整体上更像你父亲,但是他们都知道,我偏爱你的母亲。”听到这,哈利也有点激动了,“是么,您知道我妈妈,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怎么知道?”
老教授露出了一个面对聪明且淘气的孩子,特有的、宽容的笑容,“我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曾经是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整个学校的魔药学教授,虽然已经荣誉退休多年了,但他们都很尊敬我,我指的是——我过去的学生们。你的妈妈——莉莉·伊万斯,是我教过最聪明、最可爱、最迷人的姑娘,你都不知道,很少有学生可以在魔药学中做到一点就通透……”
他瞬间陷入了对莉莉·伊万斯的回忆之中,不只是莉莉,还有其他求知若渴、曾经围绕在霍拉斯身边的学生。那时候他走到哪里,身后就会坠着几条小尾巴,曾经那些甜蜜的、还算年轻时候的回忆,让他回想起自己曾是那么意气风发——每个月都有在魁地奇球协会任职的学生寄来免费门票、蜂蜜公爵糖果店的股东(他曾经的学生)会在他生日时送上豪华礼品盒、几代马尔福都会请他在闲暇时刻到祖宅喝下午茶……而如今,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和会魔法的人联系了。
“我只在厄里斯魔镜里见过她,我是说,我的妈妈(这个词)。一年级的时候,我十分想念她,因为我人生地不熟的,姨妈家的人对我也不好……后来,她在我同伏地魔对抗的时候出现了,”想到那个时刻,哈利汗毛耸立,像是有一股电流从他的两条手臂穿过,于是他站了起来,“她和其他幽灵一起,指导我和伏地魔作战……”
“停下!哈利!不要说那个人的名字!”斯拉戈霍恩教授像是个被踩到脚的小姑娘,他失态地叫了出来,这与他刚刚从容的神色截然不同,“你知道的,他的名字…….”哈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害怕“名字”的那类人,但是他不应该害怕啊,他可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他可是妈妈的老师,他的话里话外都表现出对妈妈的偏爱。
“可是他是杀害我妈妈的凶手!我没理由怕他!”哈利坚定地说道,“说得好!哈利。”爱玛轻轻鼓了鼓掌,“斯拉戈霍恩教授,这也是我和西弗勒斯为何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斯内普也随之站了起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直直地望向曾经的恩师,即使他向自己投来了类似于求助的目光。
“就算是为了莉莉,我也建议你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爱玛的声音冷静地像冰块一样,但她的心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她本来打算让邓布利多套几句话,随后把油盐不进、滑不溜秋的老教授吊在枝型吊灯上严刑拷打的,要么就钻进他的记忆里,瞧瞧他沟壑纵横的大脑皮层里究竟藏了什么与黑魔王相关的秘密。但是哈利无疑是今晚的一个神奇变量,他的存在,或者说,他的那双眼睛,让霍拉斯的心理防线被击垮了一半。
“你们都不明白,这一年多……”
很难说,霍拉斯·斯拉戈霍恩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就比如《罗兰之歌》这类骑士文学所宣扬的“英勇、正直、忠实”在他心中只是格兰芬多用来自我感动的笑话大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豁上命的东西,只能是金钱或者名誉。但是死亡又那么柔软、那么冰凉……甚至有可能是烈焰焚身!
可在他刚刚换上“胆怯”的面具,打算用这一年多东躲西藏的悲惨经历来打动邓布利多,打动爱玛与斯内普之时(这是他一贯的套路,他不介意被视为一个胆小鬼,只要达成目的即可),他再次对上了那双青年人特有的清澈、湿润的眼睛。
绿色的,绿得出奇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最爱的学生。
每个教授都有自己的得意门生,尽管在世俗意义上,有些学生或许还是“破落户”。比如邓布利多的屁股后面会跟着半巨人、泥巴种、狼人和“纯血叛徒”。霍拉斯可能和向许多政客、商人暗示过“他/她”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事实上,那都是虚与委蛇。在他心里,唯一承认过的,最好学、最勤奋、最聪明、最善良、最美丽的学生,永远是莉莉·伊万斯。
一只因魔法而形成的金鱼,曾被他珍藏了多年。不过是一个小把戏而已,但那是一年级的学生送他的圣诞礼物。他永远都记得,在一个下着雪的清晨,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红扑扑的、圆滚滚的脑袋拱了进来,是莉莉,她说:“提前祝您圣诞快乐,我马上要回家了。”
许多关于莉莉·伊万斯的形象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坐在长桌前与朋友们嬉笑的莉莉、在坩埚氤氲中神情专注的莉莉、在霍格莫德村被波特牵住手的莉莉……最后是在《预言家日报》冰冷的文字中失去生命的莉莉。
那一天,金鱼最后翻转了一下身子,随后“噗”地一声,变回了一片翠绿的叶子。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Horcrux(魂器)。”那个被自己隐藏了五十年或六十年的秘密,那个能招致杀身之祸的秘密,被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什么?”爱玛·格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斯内普神情凝重,他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词汇包含什么可怕的寓意,于是他转头望向了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表情由诧异瞬间变为隐秘的喜悦,他知道自己今晚的“出牌”取得了出乎意料的胜利。
“你这次必须要和我回去了,霍拉斯。毕竟你做了一件,充满了大义的事情,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他的语气轻柔地像是对斯拉戈霍恩进行了一次“心灵按摩”,但后者的脸色仍旧像是挂了霜。
远处天边,漫漫长夜终于迎来了一丝破晓。事实上,邓布利多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梅林,他也并不知晓“亡者之心”在霍拉斯灵魂中的重量。一切命运的转机,也许只是因为亡者们曾经有心、无心栽种下的花朵,终于长出了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