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鸟会为谁号叫(2/2)
望着爱玛远去的背影,他感到很困惑——自己对于伦敦的道路无比熟悉,但是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迅速忘记四通八达的路线,就像这里从未存在过一样。不过,公交车的颠簸迅速将他的脑袋又搞得一团糟了,估计没人敢相信,他最初干这一行的时候可是连“门钥匙”都晕。
爱玛刚刚跨进大门时,壁炉就燃起了绿色的火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哦!爱玛,看来你在家很守规矩。”他用魔杖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弧度,数字正好停留在下午七点整。
“太奇怪了,爸爸。你居然准时下班了。这是我放假以来第一次在正常的时间点看到你。”
她所指的不正常的时间点——有的时候是半夜溜出来吃东西,刚好遇见了一身狼狈的格林先生从壁炉里滚了出来。或者是清晨五点,卜鸟还未鸣叫的时候,格林先生窝在自己的旧沙发里喝咖啡,还能与熬了一个通宵只为看到小说结局的爱玛打了个照面。
随后,两个相似的面孔,顶着同样夸张的黑眼圈,尴尬地说了声“早上好”。
格林家的餐桌上,一对父女终于同时出现。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窗外的雨声,就是刀叉切割食物时偶尔发出的碰撞声。在朋友面前可以妙语连珠的爱玛此刻就像一只安静的鹌鹑,可她骨碌乱转的蓝眼睛却暴露了内心的千言万语。
——爸爸的脸上新增添了几处伤痕,隐约有黑魔法灼烧的痕迹。他切割牛排的手止不住颤抖,可能是攻击性魔咒的后遗症。衣服是新的,一定是在其他地方更换过了,不排除身上也有伤痕……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与愤怒了。
这是爱玛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情绪失控,她粗鲁地将手里的刀叉扔到了长桌的另一端,愤怒地直视格林先生。而她的父亲,迟钝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缓慢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具,用手帕擦干净嘴唇。
“看来我惹你生气了,爱玛。”他有条不紊地喝了口柠檬水,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看着她,似乎料定了她的闹腾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花。
“当然了,你简直莫名其妙!你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是吗?你当我傻吗?连卢修斯·马尔福都知道你具体在干什么,你会遭遇什么危险,而我呢,我作为你唯一的女儿,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待在家里装作无事发生……爸爸,他到底需要你做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吗?”
伴随她的言语指控,两道长长的泪水不受控地从脸颊滑落,淌过纤细的脆弱的脖颈,没入衣领之中。
格林先生无法直视女儿,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但是他别无选择——他不可能像老马尔福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后把所有的烂摊子甩给自己的孩子。他必须咬紧牙关,让灾难在他这里停止。
“爱玛,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一个字也无法告诉你,至少是现在不能。”
爱玛有着和格林先生一样的孔雀蓝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就像破碎的海平面,让格林先生感到心痛。
他多么想告诉爱玛,他是多么对不起她——他没能守护好爱玛的母亲,害得她从未享受过母亲的怀抱。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放任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早早地学会独立行走、一个人在花园里冒险、一个人走街串巷找乐子,而他只能躲在“幻身咒”下注旁观她所有的成长历程……他别无选择。
“黑魔王逼迫你了吗?逼迫你为他卖命。”
理智回笼后,爱玛的声音冷了下来。
而格林先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惊恐,他迅速走到爱玛面前,捏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永远……不要……对他……产生恨意!答应我,爱玛·格林!”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撞击到爱玛的心里,她瑟缩了一下,轻轻地点头。
格林先生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进怀里,笨拙地抚摸她的长发——他们父女之间少见的有如此亲密的时刻。
这次纠纷之后,格林先生又恢复到神出鬼没的状态,而爱玛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不过问不打听,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爱玛永远都会记得那天,九月一日的清晨,她独自提着两个漆皮行李箱等待骑士公交。
临别前,她回头望了眼自己家的双层小楼,里面静悄悄的——她几乎都能想象到自己走后,父亲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不正常的时间点回到漆黑的屋子里,忍受寂寞带来的时间停滞的错觉。
卜鸟都不会为他啼叫,只有一杯咖啡能够温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