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火焰（2/2）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结界外部，大量的敌军环伺在阿里巴巴他们的身侧。虽说目前能相互依靠的只有他们几人，但他们面上还没有出现任何吃力之色。
阿里巴巴的炎之剑在战场上舞出了一条连锁之链，一连串的圣像都在火光中消灭殆尽；练红炎的白色雷龙也不遑多让，在阿里巴巴解决圣像之时，他负责斩断从上空干扰的触手之刺。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练白龙正在其姐练白瑛的帮助下，借由风神派蒙之力将魔力之种抛洒向圣像周围，而后赛共的魔法令种子发芽暴涨，将周围的圣像撕裂。
裘达尔则负责吸引火力，将大波敌军引去他们身边。
他们，也包括她。
“这些鬼东西要合体了！”裘达尔指着棘刺喊道，众人擡头一看，那些张牙舞爪的黑棘的确在聚拢合一，变成一顶巨大的长柱，意图登临地面。
光之龙冲了上去，却被俯冲而下的长柱无情地碾灭，其他人对黑柱的攻击同样不奏效。
在登临地面之前，黑色巨柱更想做的事应该就是贯穿拥有神之力的赫尔加。它也的确朝着赫尔加冲去了。
赫尔加面色一肃。
大卫的全力一击，她不是不能接下。这只是大卫的一部分主体而已，论棘手，阿拉丁在里面的战斗应该更棘手……
她这么想着，刚要接下大卫的招式。
然而在这时，有一团火焰突然窜至她的眼前，一举拦下了巨柱。起先她以为这是身体自动保护机制激发的火龙，可随即她想起了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召不出火属性的龙焰。
那这团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莽火光中，她看见有一个模糊的黑点顶在火势中心，仿若为熊熊烈焰供能的烛芯，它也的确以自身的火焰撑起了巨柱半瞬，而后，巨柱还是缓缓无情下压着……
这时，又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黑点相继扑向了那团火，如同甘愿舍身的炬木，燃烧了整片天空。
“阿里巴巴，我来帮你！”
“白龙，不要逞强，姐姐也在。”
“都给我退后！这种事还是让当兄长的以身作则！”
“喂，你们怎么都上了，这东西看着就很危险啊……哎算了，本大爷也来了。”
火势愈加猛烈，巨柱不再前进，烧得嘶嘶作响，那聚在一块的黑点在燃烧当中愈发清晰——
那不是黑点。
那是，守望相助的人。
再一次的，她好似又回到了登上圣宫前的那场大战。有人为了追逐太阳而牺牲自身，有人为了成为他人的太阳而燃烧自己。
阿里巴巴回过头，眼中也有火在燃烧：“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花楹！”
这照庇人间的火，其实不比她曾感受过的逊色，可是……
赫尔加想着，走神着，鬼使神差着，还是伸出了手，融入了那团火焰。
“阿里巴巴，还记得我们在登上圣宫前说过的话吗？”重压之下，众人疼得呲牙咧嘴，同样面目狰狞的练白龙反而扯出了一丝笑。
“当然记得，我们约好了，得一起活下去才行。”阿里巴巴喘着粗气，“不知道阿拉丁那怎么样了……”
“我们四人曾陷入死战，也等同于死过一次。登上圣宫可能会死，我们还是去了。现在，我们又顶着可能会死的风险与神战斗……我们一度面临死亡，是为了想要好好活着才那么努力吧。”
“当然的了，就像你当时说的一样……”
“都给我闭嘴使出全力啊！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在地上——”练红炎怒喊道。
“红炎殿下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阿拉丁那里却是独身一人，因此这里不能丢脸。”练白瑛温柔翻译着。
“不行了，掰手腕都没赢过你们，这东西我也撑不住啊……”裘达尔稍稍靠后把重心交给了别人，自己偷偷抹了把汗。
“别把汗擦我衣服上。”赫尔加冷不丁道。
“哼，你也在偷懒吧！不然这巨柱不会让我们那么吃力才对啊！你不是和劳什子神合体了吗？”
“给我点时间解构大卫的本体，你们再撑一会。”她坦然承认了。
“去你的，你别给偷懒找理由……”
“这场战斗虽然凶险，但也很让人安心啊。”见两人要吵起来，阿里巴巴不着痕迹打了个圆场，“怎么样花楹，一群人比一个人强得多了吧，可不要学辛巴德先生啊。尽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我们能配合你的。”
“……就像你突然拦下大卫对我的攻击一样？”
“不止是我，我们现在不是一起拦着么！”话虽这么说着，但没人能忽略阿里巴巴额上的汗水和暴起的青筋，“这是大家的战斗。”
“大家的战斗么……”赫尔加也难得露出了笑意，但她的笑未达眼底，她的声音低到几乎让人听不到后面的话，“还是有些寂寞啊……”
“不要废话了，你解好了没，我——真——要——撑——不——住——了——”裘达尔声嘶力竭的高喊盖住了她那句轻喃。
“……”
伙伴齐聚，练白龙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姐姐，与昔日他化解不开的心结练红炎，还有与他一直对付不来的赫尔加一起战斗。但这一刻也不是太让人难以接受。
察觉到白龙的神色变化，阿里巴巴咧嘴一笑：“就像你当时说的一样，即使是同伴之间的想法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就让我们一边相互碰撞着一边活下去，然后……”
练白龙接下了未尽之语：“共度无尽岁月吧。”
共度无尽岁月……
所有人在齐心抗战的同时，脑中不由划过应守护之人的身影，以及拯救世界后的新未来。有的人想的是家人团圆，与妻子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可爱儿女相度余生；有的人想的是祖国昌盛，和至亲一同共辟盛世风景；有的人想的是从心所欲地纵情活下去……
赫尔加不禁闭上眼，思绪分成几条，一条用以探索枯燥的构式，一条借由想象跃往故纸深处，将身旁的人都换成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如果是密斯托拉斯站在这，一定也会像裘达尔一样嘴上喊着不行，但骑士精神又令他不会往后退，或许皮皮莉卡一个鼓励的笑容就可让他热血上头。
一贯持重寡言的德拉公脑中一定会闪过他想要保护的人，然后大男子主义地把包括莎赫尔和塞莲缇娜的女性都拦在身后。皮斯缇也许会窃笑着给众人捣捣乱然后被斯帕尔多斯口头上勉强劝一劝，雅姆莱哈和迦尔鲁卡可能还会有心情在这时候拌嘴。
露露姆女士会告诫其他人量力而行，但她自己肯定会忍不住替其他小辈扛下大半压力，不管过多少年她依然把贾法尔、马斯鲁尔等人当成孩子去看，即使她的孩子们都已经长成了可以去保护很多人的参天大树。不过席纳霍霍一定也会像一座山似的去保护他的妻子和家人，毕竟他已经不是青年席纳，而是妻儿满堂的战士席纳霍霍啊。
马哈德就更不用说了，他一定会站在维特尔前面，站在主君前面，站得比任何人都要前。
如果他们也在这，一定也是一团冲天的火焰……
而他们的主君，也一定会像一个锚点，将簇簇火焰连成一心。
然后，他们一心追随的主君会这么说——
「共同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吧。」
在裘达尔接二连三的催促当中，几缕白光如同锁链攀至柱身，黑柱被一股巨力逼得往后退。赫尔加终于解构了大卫和魔法阵同化以后的这部分本体。
黑柱本想变回棘刺群形态，但光之链由浅白转成星辰暗色，不仅锁住了他的魔力，而且还在借由他的身体不断朝核心——也就是空中的巨洞飞速攀越着。
巨洞已经和他的本体连接在了一起，穿过它就可抵达大峡谷的内部。阿拉丁正在其中奋战着。
从其他人的视角看去，只见通天长柱被昼夜之链牢牢困住，锁链是如此纤细，却细密如网，交结成可掣肘庞然大物的伟力，令巨柱悬浮停滞在半空。
而在赫尔加的眼中，有无数缕丝线从人们体内抽出向她奔来。丝线中饱含的感情是如此热烈，有关她无关她的人间之羁绊，都在这一刻为她包裹成守护之茧。
“这是你们赠予我的力量，我不会输的。”赫尔加仰头而望，激发了大量神之力以后，她的长发渐染澄金，她的身上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星辰纱衣。
命运女神已逐渐能主导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的原命运也在作最后的挣扎。
“轰隆——”
在她快将巨柱逼回洞内之时，遥远的天穹之外传来一声深沉的巨响，她听见了掌握世界法则的神之宫的崩塌之音。
遥遥望去，诺伦之眼令她看到了陨落的圣宫中正在发生的事。
“圣宫怎么会……辛巴德，你做了什么！”
“说到底圣宫只是一个魔法道具，而魔法道具都是有极限的。我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的更换神之序列的大魔法，如果有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魔法式在内部运行，那魔法道具会变成什么样呢？——它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虚张声势！如果圣宫消失，你也会一同灭亡！”
“我确实不想死，但要阻止圣宫魔法，也只有这一招可用了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赫尔加不禁停下了攻击。
「回归鲁夫」的魔法到了第二阶段以后就已经无法停下来了，即使设置了这个魔法的圣宫毁灭也是如此。辛巴德这么做反而会弄巧成拙，加速第三阶段的到来。
这可以改写世界的魔法道具容纳的是多么庞大的魔力啊，至少抵得上半个世界的魔力，可它一旦崩溃……那仍在运转的「回归鲁夫」大魔法一定会将其吞噬。
这就是她为什么坚信第三阶段必然会来临。
她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没有早早提醒辛巴德？
因为，让第三阶段到来，正是她和诺伦想看到的。
诺伦需要整个「回归鲁夫」大魔法收集的魔力，她需要圣宫毁灭以后，认为今日会死的辛巴德的一句话。
“我理解你的心情，利用圣宫之力让世界重回鲁夫才是正确的命运。”
“既然你能看到，为何还要忤逆它！”
“因为我的梦想被击碎了。而我——已从梦中醒来。”
她看见辛巴德露出了和少年时如出一辙的坦荡笑容。
“我本以为，若能抵达圣宫，就能拯救世界，所以才会对「圣宫」抱以过大的期望。我注视它太久了，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甚至认为它才是最理想化的无所不能的存在。”
“你应该也是这样吧？认为按命运的安排活下去是自己的愿望，甚至认为遵从正确命运的安排去引领整个世界，是用自己的头脑思考过后所作出的决定……”
“那就对了，那才是特异点的夙愿！同时更是你我存在的意义！”
“不，无论是我还是你……应该都从未纯粹地，完全地出于自身的意志活在这个世界吧？对梦想的执着，同伴们的祈愿，家人们的期待，我们的人生一直在受着自身意志以外的其他外力影响……”
“正如你始终执着被他人所给予的「特异点」这一使命，可这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吗！？这当真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回答我！大卫！”
“……？！”大卫露出了愕然又迷茫的神情。
“我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活得与其他人毫无关联，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一刻都不能停止思考，自己真正的愿望是什么……我们必须时刻紧紧盯住，自己那在不断变化着的愿望才行。尽管这样做非常辛苦……”
结果最后，辛巴德还是被阿拉丁和练白龙的言论影响了。挑战神之人，最终还是在那场论战当中为神的人类之心埋下了种子，而今它终于发芽，并令本人觉察了。
像是抓住了话头，大卫抢声说道：“没错！你比任何神都要无情！一旦失去这仅存的正道，世界可就将永远地陷入迷失啊，辛巴德！”
“的确……但我依然选择走上这条，残酷的自由之路。”
一生都在执着于梦想的少年，在以为临近死亡的关头坦荡地放弃了梦想。他的微笑是如此温和，但也十足的残忍。
可她等待这么久，不就为等来这一句释怀么。
赫尔加想，她其实不厌恶原命运，她厌恶的只是在原命运当中一事无成的自己。
她也不反对临近尾声的原命运，因为全世界齐心协力战斗是一个很好的剧情。
也许，她反抗那么久，只是想要去反对认为自己今日会死的辛巴德。
“与你一战真是让人觉得无趣啊，要是赫尔加也在就好了。嗯，其实也不对，我和她现在就在一起作战。我知道她一定也在那个地方努力着，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你得逞了。”
“大卫，等着看吧，我的归途不会是死亡，我会和她一起活得比任何神都要久，不要小看我们人类的信念，它足够杀死你。”
……咦？
在她以为辛巴德已把他的话都说完之时，他居然又开口了。这一点又与原定剧情有所不同。
这莫名成为新结尾的话，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天上？”见她停下了攻击而出神地望着天空，阿里巴巴不禁上前询问情况。
“……阿里巴巴。”赫尔加收回了目光，巨柱最后的余影也被逼回了黑洞之中，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其实，刚才为了守护世界而与你们共同作战的时候，我想的是，要是辛也在就好了。”
临走之前，她说：“接下来的人间，就交给你们大家了。”
“什……”阿里巴巴刚开口，赫尔加已经进入了黑洞之中，然后他明显感觉到了天地正在发生的异动。
圣宫以自身为祭品，为原命运抛下了一根救命稻草——
以全世界为范围，天上同时出现的数道魔法阵送来了所有的魔神之宫，七十二柱魔宫被这个魔法刻印出了无数的复制体，一层又一层落下，垒筑成新的巨柱。几乎每个国家都出现了这样一道祸乱之柱。
诺伦加持的防壁结界霎然消失，圣像军团一齐涌进了哈利奥巴布德，涌进了辛德利亚，继而向更东处、更北处进攻。在同一时刻，世界各地都面临着同样的危机。
第三阶段，开启了。
“菲尼克斯的咒缚消失了，我们能使用金属器了！”王之器中有人喊道。
面对赶来询问情况的阿里巴巴几人，练红炎说：“他们针对你们的杀意已经消失，也就是说……鲁夫的改写被解除了。”
在圣像朝人们发动攻击的时候，原本还在向死神敞开怀抱的人们下意识地拿起武器反抗。
他们的面上仍存先前因激动而留下的泪痕，可面上新增的困惑矛盾也出奇地一致。明明先前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去死，为什么现在他们更改了主意？
心中虽这么想着，可他们还是尽全力去抵御这些可怕的怪物们。王之器们也纷纷发动了魔神之力，保护自己的子民。
“诸位，让我们一同把这些怪物都砍光吧！”
“不可！既然要以解除魔法为目的，那就应该摧毁擎天巨塔，而非这些黑色敌人。要发动极大魔法阵需要具备若干动力点，如果有动力点遭到破坏，魔法也就因此解除，任何魔法阵都是这个道理！我们应当从迷宫入手！”
“我想起来了，阿拉丁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我们就去摧毁这些迷宫巨塔吧！”
“好！”
“……”
而在穿越漆黑洞xue的过程中，赫尔加也在与诺伦交流着……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你其实一直都掌握着登上圣宫的方法吧，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件事呢？”
「不是我让你做这件事，而是你自己想做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发动神战？那时伊尔伊兰降临，阿尔玛托兰民也刚转移到地下，乌戈正准备创造圣宫，你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为什么不利用那个机会达成你的目的？”
「我发动神战的原因，接下来你很快就会明白了。至于当时为何不利用先机……如果那时我就插手，我不确定会引发什么样的反弹，要修改一本书的剧情，最好的修改方法不是撕掉开头，而是续写结尾，并尊重它的过程。正是有这本书存在，这个世界才能诞生，我无意也不愿毁掉这个世界。」
「况且，如果我当时就打算登上圣宫，那这一千年来，就不会有你了，赫尔加。」
“……别说得这么煽情呀。我能做出这么多了不起的事，不正是有你的支持么。谢谢你一直纵容我。就让我再任性这一次吧。”
「去吧，无论是赢是输，都有我来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