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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远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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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了下来,远方亮起了微弱的灯火,柱廊内传来穿堂的风声。一阵凉意从脚底升至大脑,那些鼓动起来的,驳杂的、躁动的念头全被清冷的秋风压下。

她摸着发红的唇,垂下了眼眸:

“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做法,并不能真正解决我和你之间的矛盾啊,辛巴德。”

-

这几天,花楹送别红玉之后,便没有再与辛巴德说过话。

直到自己也要启程的前一夜,花楹看着灯火通明的辛德利亚,心中无端地觉得烦躁。

怀着令人困扰的心情,她最后一次行走在王宫的夜色当中。

然后,在连通绿射塔和银蝎塔的高台上,遇见了独坐在此的阿拉丁。

两个怀有心事的人,就在这月夜里,彼此相遇,静默无言。

“你该去和阿里巴巴他们一块的。”

“姐姐也是,还在和叔叔冷战啊。”

“嗯……阿里巴巴还在和你闹别扭吗?”

“嗯。”

花楹坐在了他的身边。

自巴尔巴德那一战以后,阿拉丁身上似乎多了许多秘密。

她仰着头,今天的月亮异常耀眼。可她不会想要去抓住那遥不可及的月亮或者大树了,这都是她渴望的具象化,而不是她真正的渴望。她真正渴望什么,得需要她亲自去寻找。

“姐姐,不要不搭理叔叔啦,他这几天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都被你躲开了。你的反应就和阿里巴巴一样,我本来也想找他说说话……”阿拉丁有些失落,“阿里巴巴还在介意那件事,可我是真心希望着他也能有自己想做的事啊!”

花楹很想把阿里巴巴早就决定要成为雷姆的剑斗士明天也要和我们一起出海这件事说出来,不过她已经答应好要保密了……于是,她勉强为阿里巴巴辩解了一句:“他只是想和你们一起而已。”

“我知道……可我真的没办法答应他。”分离固然让人痛苦,可阿拉丁在这件事上也有自己的坚持,他皱着小脸:“阿里巴巴他明明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实在不应该被辛巴德叔叔的光芒局限住啊!”

“虽然这是个很棒的国家,不过,姐姐,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阿拉丁低头看着脚下的金色国度,“从巴尔巴德到现在,叔叔的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王,要是没有他,那些事也不会处理得那么好。然而,就是因为叔叔做得太好了,所以跟在叔叔身边,很容易让人丢掉思考的能力……”

花楹轻轻一叹:“是啊,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高喊着一切都交给我,把人都禁锢在他规划好的世界里,可这给予和接受之间,往往存在着鸿沟:他命令、给予,他人顺从、接受。施予者要承担着一切顺从者的重负,而这重负极易将他压得粉碎。

没人要求他如此,甚至只要他愿意开口倾诉,便会有无数人奔拥而来为他排解痛苦。但他从不那么做,他只是用着排山倒海、非他不可的执拗意志,要求自己必须如此。并深以为然着他深爱的世界的人都需要他的命令和给予。

黑夜总是如此美丽,缀着满头的银,一点两点,光色柔和,如倾盖整座大地的树。而月亮是树上唯一的果实。那些不断闪烁的群星则是月华折射的碎片。

花楹仰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夜空,突然说了一句:“阿拉丁,你知道吗,我在一本天文书上看到过,我们的世界其实是一个球体,并且有着自己的运行轨迹。月升日落,四季轮转,其实都是为了追逐太阳而展现出来的光与暗的两面。天上的星星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一样,也都在按着自己的轨迹移动,且无法更改。人的意志和星星一样,都是很难改变的吧。”

阿拉丁闭目思索:“星星一生都只能走一条路……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是有点,但我不太想说。”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阿拉丁捧着小脸,摇头晃脑道:“你这么说,就说明你的烦恼应该还没有把你困扰到需要倾诉的地步。当然啦,姐姐要是想说,我随时都可以替你分忧喔!”

“……谢谢你,阿拉丁。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告诉你的。”

“嗯!”阿拉丁重重点头,然后想起了明天的事:“对了,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但我们还不知道姐姐你打算去哪呢~”

“我打算和你们一样,先去阿库提亚中转,再根据地图上各个目的地的远近,选择第一站。”

“诶?要去的地方不止一个吗?”阿拉丁感到惊讶。

“是呀,我打算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花楹说,“倒是你,阿拉丁,马格诺修泰德有什么吸引你的?”

阿拉丁低下头,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和朵妮雅姐姐聊过了……那个叫伊苏南的怪人曾提到过她和那个学院有关系,所以我就去问了她一些事情。从朵妮雅姐姐那,我大概了解到了马格诺修泰德的秘事,那里的确存在着不得不让我在意的地方……唔,反正就是,那里正在发生的事和我出生的地方很像。所以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你出生的地方?”花楹觉得好奇,“阿拉丁,我还没听你提过你的故乡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故乡啊……”

阿拉丁咀嚼着这个陌生又让人忍不住去遐想的字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花楹盯着他:“……你虽然在笑着,可我感觉到了你的伤感哦,阿拉丁。”

“这也是我身边的同伴告诉你的吗?”

“并不是,我现在不用动用能力,也能感觉到很多事了……大概。”话刚出口,花楹突然想到了辛巴德,于是后面的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阿拉丁,你的故乡,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对吗。”

花楹不由摸着心口……从帕鲁提比亚渔村开始叙写故事之前,赫尔加真正诞生的地方会是哪里?

阿拉丁看着她,忽而歪头道:“姐姐,你果然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即使说着这么多话,你身边的鲁夫,还是很平静呢。”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花楹想了想,“有的人把我当成Magi,有的人把我当成怪物,我已经习惯了你们口中的特别。”

所以,她才想要去寻找,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然而,阿拉丁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他挥舞着手,大声道:“姐姐的鲁夫不会说话,但姐姐会说话,会与这个世界产生碰撞,会成为我的朋友,这样就够了啊。”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只是姐姐的特点之一嘛,有什么好追究的。人活在这个世上,肯定会有很多独一无二的地方啊!”

听着阿拉丁的安慰,花楹眉眼一展:“谢谢你,阿拉丁,不过我从不曾因为自己与他人的不同而觉得不安。你也是,千万别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与大家有割裂感哦。”

“嗯,肯定不会的,阿里巴巴告诉了我很多东西,还有摩尔姐、辛巴德叔叔,还有大家……”阿拉丁咧开一嘴白牙,这一回他的笑里布满真心:“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花楹点头,两人肩并肩,一起看着悬挂在辛德利亚之上的月亮:

“我也喜欢。”

-

到了启程当天。

印有辛德利亚旗帜的船缓缓靠岸,旗帜上的铁嘴鹦抵足对立,双翅展成盾形,整张旗帜也像一面巨大的盾,守护着国徽所象征的国与民。

岸上的人戴着花环,吹号敲锣,与船上的士兵相互招手,热烈至极。不论何时,辛德利亚的人总是极尽可能地欢庆,就连分别也是奏有鼓乐的欢欣。

八人将们都来了。花楹是第一次受到那么多人的送行。

雅姆莱哈一把抱住了她:“多谢你修好了通讯之环,你给我的通讯原理,我会好好研究的!”

花楹认真反驳道:“这不是我的功劳,这是书上本来就有的。”

她只是照着书本,把那几枚旧的指环修好了而已。至于辛巴德给她的那一对手环……她也修好了,但怎么送出手是个问题。

看着正在和阿拉丁交谈的辛巴德,花楹感到有些头疼。

“对了,你的「感知」还没恢复吗?”雅姆莱哈问。

“恢复了个大概吧。”就是用着会头疼。

“这样啊……”雅姆莱哈短暂思索了一下,然后咧着白牙,拍着花楹的肩,精神满满道:“花楹!去超越自己的极限吧!你一定能解开你身上的禁制的!”

“嗯……”花楹想,她这是被雅姆莱哈鼓励了吗?

“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在那场战争中救下了朵妮雅殿下。”雅姆莱哈低声说,“我的家族原本是代代侍奉穆斯塔西姆王族的一支,但因为那场叛乱,我离开了祖国……我和朵妮雅殿下聊过了,我以为她不会原谅我,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还让我不要过于在意……哎,不管怎么说,多谢了,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花楹眨了眨眼,算是回应。这份谢意,她就先代那个赫尔加收了吧。

感觉全世界都认识她,除了她自己。

她一一拜别了众人。

迦尔鲁卡和斯帕尔多斯她不是很熟,这两人的态度比她还腼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露露姆和皮皮莉卡送了她好多伊姆查克的特产。席纳霍霍和德拉公则跟她说了不要疏于锻炼之类的告诫,但因为对话过于像教官在训导弟子,两人反被各自的妻子揪走了。

皮斯缇泪眼汪汪地给她打包了一个箱子的衣裙脂粉,加上伊姆查克的特产,她至少有两个箱子的东西要搬。

所以,她把马斯鲁尔叫到了一边,将这两箱重要之物托付给了他。马斯鲁尔喜肉食,为了防止特产变质,她让马斯鲁尔自己看着解决那一箱伊姆查克零食礼包。至于另一箱换装礼包,等她回来再开,旅行的人不需要穿礼裙。

贾法尔给了她代表辛德利亚的徽记,还有一些证明身份之类的介绍信。他说若是在异国途中遭遇阻拦,或者招惹了什么当地的豪强贵族,这些物件方便用来威慑。

如今的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辛德利亚的使者。她的出行被美名其曰成“为寻找世界的异变而周游各国”之类的勘察任务。往后她在世界闯荡出的名气,都会和辛德利亚挂钩。

此类身份包袱都是她之前就答应好辛巴德的。虽然麻烦,但她一向是细心的人,以后做锄强扶弱以外的事,她一定会先把关于辛德利亚的东西藏好,再去做。

接二连三的交付以后,找她的人渐渐少了。

花楹看着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的阿拉丁、摩尔迦娜以及练白龙,假装没有看到走近的辛巴德。

她的周围空出一个缺口,好像是要给她与辛巴德单独谈话的空间。

辛巴德站在了她的身后。两人就这么静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难忍于此刻的气氛,花楹率先从兜里拿出一对木制手环,转身拍到了辛巴德手上。

“给你。”

“这是……”镶嵌于环身的两颗玛瑙因为彼此贴近而闪烁,辛巴德看着这对焕然恢复生机的手环,略感惊讶,“你修好了啊。”

“嗯。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修完就还给你了。”

辛巴德笑了,他擡起花楹的手,将较小那枚手环伸入了她的腕中:“有一枚是你的。”

“我不……”

花楹刚想拒绝,辛巴德又极为强势地开口道:“正好,我也有一件魔法道具要送你。”

“不用了,我……”

她连话都没说完,就被突然迫近的阴影吓得往后一退。那天的事不是没有给她带来影响。

她感觉到自己被套上了一件什么东西。

她不由低头一看,一个纹饰为七芒星的挂坠垂在她的胸前,咒印暗纹缓缓流动,她觉察到这是一件魔法道具。

“这是雅姆莱哈根据你提供的「七星传送方阵」制作出来的传送符。”辛巴德解释道,“不过,咳,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这件魔法道具无法被主动使用。”

花楹问:“那它有什么用?”

辛巴德正色道:“观赏用。”

“……我走了。”花楹不想理他了,但好歹接受了他的礼物。

“等等。”辛巴德叫住了她。

花楹回过头。

辛巴德望着她,那双眼睛清冷而美,恰如漂流在南海之上的夏日浮冰。

“谢谢你的礼物。”他说。

“手环本来就是你的。”她转身欲走。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辛巴德匆忙拉住了她的手,接着,支引她的手,贴在了隐藏在紫发间的耳廓边。

指尖被牵引着去触碰了那圆润的耳垂,又缓缓贴伏往下,冰凉的金属触感如同落在指尖上的一个湿润的吻。

花楹手一抖,那里藏着一枚耳坠,橙黄与灿紫交相辉映,像极了一只正含情脉脉的眼睛。

而他左耳间,同样有一只银蓝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猛地抽回了手。

辛巴德并不在意花楹的反应,或者说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再迟钝呆傻的姑娘都总会有个反应。

“路上小心,碰上危险的事不要贸然出手。”

“我知道。”

“北大陆有多个国家都与辛德利亚有往来,你要是缺钱了,就拿身份标识去找当地的贵族,他们会好好招待你的。现在的你爱吃,又容易饿,我真担心你会在外面委屈自己……实在不行,你就用通讯之环和我联系,我会托人把钱寄给你的,你不要……”

“够了,辛巴德,我不是小孩子,不要小瞧我。”

花楹成功被辛巴德激起了怒火,瞧瞧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辛巴德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天底下最强的魔导士。”

海风涤荡,前往远方的人陆续上了临岸的船,有的人总会离去,有的人也许会归来。

当离别成了生命的常态,那些过往的美好记忆便会化为灵魂坚固的障壁。

世俗的狂风愈吹愈猛,任时间摧枯拉朽,那一堵障壁依旧会直挺挺地立在盛放鲜花的沃野中,成为心中最醒目的慰籍。

醒目到——

让人有处回首……

无处可忘。

他垂眸感慨道:“我发现,时间过得越久,我们越是活在等待当中。”

一月,四月,一年,十年。

或是你等待我,或是我等待你。

而每一次的告别,都有着让人不忍忘却的意义。

“罢了……”他低低感叹着,“美丽的事物总是永恒的。”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居然会从一个她最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倾吐而出,花楹定住了。

她睁大眼看着辛巴德,惊讶而清醒地意识到,被她远在煌国之时就记住的话语似乎藏着一段旧事、一点隐秘的羁绊,而出处或许正好就是眼前这个人。

辛巴德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直视着美,眸色温和:

“——因为它们永远不会被忘记。”

他推着怔然的少女转身,向后看,向前走,去坐往那即将去往远方的船。同伴们在向她打招呼,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推着她向前。

人总是要直面最轻快的告别与最遥远的归船,对他来说,这样的等待他已经历经了无数次,但对这个懵懂的少女而言,这还是第一次。

他用最残酷的行动推着她趋于成熟,最好变回或生长成昔日行走在他身畔的烈阳,再次赋予他生机烂漫的炽热。辛巴德推着她,目光隐晦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带着卑劣的隐秘,期望能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哪怕只是一丝的难过与不舍。

这位为她送行的王已停下了话音,可语意似尽未尽,海鸟化为了亘古的喧嚣,前方那些等待着她奔向前的、给予告别前最后一个拥抱的同伴们正等着她。花楹突然觉得这踏向离别的脚步越来越沉重。阿拉丁他们已经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向她招呼着手,面上满怀希望。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身后,这个罪魁祸首的声音突然温和而坚定,无辜而低哑,窜入她的思考,让人忘记了一切龃龉:

“在你找到记忆以前,我也只是你旅程的站点之一……”

“当你找到记忆以后,我们的生命线才会彻底合二为一。”

“去吧,我等你回来。”

身后,有一只手掌推她跌入了前方壮阔而未知的浪潮。

……

“姐姐,看起来你真的很舍不得辛德利亚呢!”

船渐渐远去,她最后望了一眼存在于无尽深蓝之上的翡翠之星,阳光普照,那里有一粒种子在生根发芽。

她听见自己答道:“嗯,我喜欢……这个被太阳与蓝海包裹的国家。”

……

“王,你真的把那件东西给了她吗?你还让我在里面加了远距离透视的功能……这会消耗花楹体内的魔力喔?”

“嗯,没事的,那一点魔力消耗对她的身体造不成什么影响。”

“可是,我们后续给她安排的任务会以透支她的魔力为前提……”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雅姆莱哈。”他说,“我不会满足于与她的联系只凭一枚「通讯之环」。从传送符那看到她会发生什么事,也是传送符的功用之一,不是吗?”

“可是……”雅姆莱哈的声音渐低,“这是不是得和她说一声……”

“放心吧,真要有什么危险,我会启动那枚传送符的。”

“好了,这件事我们打住,让花楹小姐恢复记忆回归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另一人温和插入两人的交谈,“辛,你没问花楹小姐会去哪吗?”

“没什么好问的。”面对走近的文官,他如此说道,“我能猜到她会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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