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占卜（2/2）
“拿着吧。那个人说……”占卜师擡起了头，因为兜帽遮挡缘故只露出了他的一截下巴，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了诡秘的微笑，“这本书会让你找到你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
答案么？
花楹半信半疑地拿起了书，上面没有魔法的痕迹，更不用说黑鲁夫白鲁夫之类的东西。
她想翻开，却被一只手摁住了，她看向对方，手中传来的触感居然意料之外的柔软，和刚刚所看到的那只枯槁的老手并不太一样。
对方只说：“回去之后再打开。”
花楹问：“……这也是那个人说的吗？”
对方点了点头。
那就收下吧。
花楹暗想，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排斥这本书的情绪。
……
她们三人差不多玩了半日。
再玩下去夏黄文可能便会发动全王宫的卫兵寻找在逃的公主殿下了。练红玉依依不舍地于晚霞中向两人告别：“再见啦，小花楹，摩尔迦娜。谢谢你们能来找我，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花楹照例给了她一个拥抱，贴在她耳边道：“怎么样，摩尔迦娜是个不错的人吧。”
练红玉被那声热气激得直炸毛：“哼、我！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对于小花楹在外面找了新的朋友一事，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练红玉像撒气似的用力抱着花楹，腰处的衣料被她抓出了皱痕。
她闷闷说道：“不管你以后会有多好的朋友，我应该……至少应该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吧。”
练红玉说完，心下生出了一种浓烈的羞耻感，这种羞耻感将那令人厌恶的嫉妒心包裹，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于是，她赶紧松开了怀抱，看也不看两人，扭头就走。
明明前日才刚见，结果这个人又跑来找她玩了。哼，居然还带来了她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不过这个女孩还不错，她并不讨厌这个名叫摩尔迦娜的女孩。
她还是相信小花楹挑朋友的眼光的……她唯一认可的朋友，自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最后回望了一眼小花楹。即使许久未见，这个人还真是一点也没变，那头好看的黑头发依然是那个长度，眼睛看起来也更有光彩了。
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每天都能一块儿玩就好了。
夕阳照得前方的红发少女有种生着闷气落荒而逃的意味，摩尔迦娜有些不解：“红玉小姐是怎么了？”
花楹看着空落落的双臂，也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诶……”
明明她只是想给红玉介绍新朋友，为什么红玉突然生气了呢？
—
当晚，花楹回到房间，拿出了白天得到的那本书。
今晚辛巴德并没有找上门，真是难得的清净。
翻开书页，入目望去，那些小字张扬且不规整，上面记录着似乎是某个人天马行空的陈年旧梦。
「这是一个少年的故事……」
开头，便是笔者以洋洋得意的口吻写出了这句话。她粗略扫下去，这个人字真丑，也有好些错别字。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口才还挺好，意外地有一种想要让人看到最后的吸引力。
「迷宫，那是有数千数万人前往挑战却无一人生还的地方。然后，穿越神圣之门，眼前是一片早在远古时期便已毁灭殆尽的古老都市……」
「将袭击而来的无数小龙一扫而光，少年勇往直前，于是等待他的，是会释放雷电的巨龙。」
「然而少年依旧无所畏惧地与之抗衡，就在巨龙的气息即将波及少年之前，少年的利刃刺穿了巨龙。」
……
——是很俗套的龙与少年的故事。想到街边小巷都有口口流传的类似的故事，花楹忍不住一笑，没想到多年以前就有人、就有年轻人在畅想着这样的梦了。
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万人景仰的英雄，少年时期最大的梦想是屠龙，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热血。这样想来，《辛巴德冒险谭》好像也没那么夸张了，毕竟这个人也在做着同样的梦啊。
花楹在这一刻理解了辛巴德与万千少年人们的幼稚。
于是，她心神领会，默默往后翻了一页。
后面的一页是大片的空白，仿佛故事到此截然而止，然而，暗黄书面的最上面还是标榜着一列大写加粗的、狂狷凌乱的字——
「没错，那位少年正是——辛巴德！」
“……”
花楹猛然合上了书。
好吧，看来世界上幼稚的少年只有一个。
不过……
到底是谁想要给她这本明显是辛巴德少年时期的笔记？？
她拿着这本笔记陷入了沉思。
这应该是冒险谭的初版，看起来倒也没有现下传颂的事迹那么浮夸……
不过一想到是辛巴德撰写的，她面无表情想，那它依然是浮夸的。
她思索着到底是谁想送她这本书。从某个中年男人的心机再到埃尔萨梅的阴谋等这些理由她都想过了，但还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摩挲着泛黄粗糙的纸页，在打开书本前，她就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了，上面并没有魔法的痕迹。
原本在开启这本书前，那股强烈的抗拒感一直在阻止她打开。而在她打开后，那股抗拒像是妥协了般消失了。
她的心里现在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惦念？欣喜？
“真是太奇怪了……”
花楹又翻开了笔记，辛巴德的手稿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往后翻着，后面是大片的空白，辛巴德只写下了屠龙的故事，并没有写到后来别的更加哗众取宠的迷宫冒险。
……她又怎么能在这本手记里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呢？
花楹有些生气。对方如果知道她是谁的话，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啊。非要玩这种猜谜游戏。
她走着神，翻页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正好翻到了最后一页。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暗藏着某个少年的小秘密。
最底下，是一段写得整齐方正的小字，足见写字之人的认真——
「我一定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然而，这行字上头，还有两个字突兀地显示着，似乎是被人强行增添。
一道横杠去掉“我”字，这两个字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挤了进来。
这两个字写得大而清丽，颇为霸道地占据在小字上方，上面写着：「我们」。
所以，整句话的意思应该是——
「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看完这一行字，花楹的心里猛地一跳。
这个字迹，绝对不是辛巴德写的。应该是辛巴德之外的人写上去的。
但，对方是谁？
“……”
夜愈发深沉，白日贾法尔送过来的蜡烛补给本就不多，于是，烛光渐渐暗了下去。花楹僵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站起身，仰头倒在了床上。
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了。
被子牢牢捂住全身，将她包裹在了脆弱的躯壳里。
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想了。
—
“……别再拒绝我了，和我一起撰写辛巴德的冒险故事吧！”
“看——我已经把大概的故事写好了哦——”
梦里，花楹好像看到了少年时代的辛巴德，他拿着那本崭新的笔记，洋洋得意地向她展示着，上面记录着他最初描绘的冒险。
“手稿写得不错。不过，你怎么就只写了迷宫巴力里发生的事？”她听到了一个很稚嫩的声音回道。
“因为只有这所迷宫是我自己经历的嘛。但是华利弗迷宫不一样，那座迷宫是我和你、和大家一起经历的，所以接下来的故事，我更希望你来和我一起撰写哦。”辛巴德往后翻了数张空白页，“你看，后面还有这么多张页数呢，够我们书写自己的故事啦！”
“你找其他人吧，我还没看完魔法书……”
“喂喂喂，别这么说啊，你明知道现在大家都回伊姆查克换新一批货了，只有你非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受苦……哼，所以你该履行点必要的事也是应该的吧？”
“我拒绝。”
“你闷在房间里好些天了，找点放松的事干不行吗？你还小，就别光顾着看书把身体熬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辛巴德这么像老妈子絮絮叨的样子。
“行了。你就是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写书夸你。”那个声音嫩出一股冷酷，“如果是我来写，我会写少年辛巴德攻略迷宫失败，哭着回家继续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渔夫。”
“真是绝情啊你……不行！你今天不能再看这种书了！快和我出去，来看我构思了很久的街头表演捧捧场也行啊！”他掷下笔记，一把想要夺走对方手中的那本书。
“说了不行……唔！松手！再不松手我就要动魔法打你了！”
“谁怕谁！我的巴力之剑、不，是华利弗，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今天必须和我出去！”
“……”
在花楹的视角里，她似乎是代入进了这个神秘的小孩，她可以望见辛巴德，望见房间里所有事物，却看不见这个孩子，还有她自己。
这时，风从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那本被辛巴德随手一掷的笔记被翻卷至了最后一页。
“我赢了，和我出去吧。”辛巴德高高举起魔法书，像一个得胜者。花楹从这个视角看上去……这个孩子好像是被压着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打你吗？”这个声音实在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敢。但是你就满足我这一次的愿望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花楹看到辛巴德那张大脸不要脸地凑近。
“哼……”
她看到“自己”推开辛巴德，起了身，然后，转头面向了那本被风吹至最后一页的笔记，对方似乎是看到了什么。
对方逐渐走近，拿起了笔记，花楹也将最后一页的小字看得清晰——是她之前看到的一行字，只不过没有删改的痕迹。
“……幼稚。”她听见对方如此评价道。
“幼稚就幼稚。”辛巴德毫不犹豫地回嘴。
“拿笔来。”对方虽然这么说着，却是自己从地上捡起了笔。
“你要做什么？”她听见辛巴德这么问。
对方并没有回答辛巴德，而是背过身，捧着笔记躲在阴影里涂涂改改。直到辛巴德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凑上来的时候，对方才将涂改的字亮了出来。
“你写了什么？”辛巴德弯下腰，脸贴得极近。
“看到令人不爽的内容，所以替你改了改。”
这时的辛巴德虽然不算太高，但是，这个小孩属实也矮了些，居然让辛巴德高出她好几个头。看到辛巴德弯下腰时，花楹只感到一种耻辱。
“嗯？原来是这里啊……”他那满是少年感的低笑听得让人耳朵发痒。
“你没意见吧？”
“呵，这里的确需要修改。是我的问题。我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他满是暗示性地遗憾道：“可能是因为冒险故事是我一个人写的，难免让人觉得孤独了些……”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花楹可以想象得出来，“自己”一定在翻白眼。
“但你放心，有一件事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做的。”她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誓言无比轻柔，却有如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辛，我们一定可以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