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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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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陵墓」是历代君王举办登基仪式的重要场所,先王的遗诏会刻在棺椁之上。这个国家的下任继承人,就写在遗诏之中。

然而王家陵墓被迷宫占领,阿尔玛卡王的登基是否具有合法性顿时成了国内众人心头一时的难题。野心勃勃的先王派也借此由头在国内散布着扰乱民心的谣言,宣扬年幼的王子迦尔鲁卡才是钦定的王。

知道前因后果以后,辛巴德颇有兴致地向阿尔玛卡王提议自己可以把这里的迷宫攻略了,助他解决难题——她觉得辛这里就是“金属器收藏癖”又发作了,一听到“迷宫”二字他定会两眼放光。照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冒险可是男人的浪漫啊”,语气里可能还会自带很多个感叹号。

然后,总能精准嗅到他们行迹的先王派代表也来到了大殿,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太妃,以及那名宰相,他们的语言一如白天那般尖刻,但这次他们还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被先王派推崇的真王,名叫“迦尔鲁卡”的小王子。

那名王子被捧在精美的车舆上,一动不动,眼中毫无神采,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这座可怜的活雕塑被先王派的人视作了什么荣誉,他们言真王亲临理应跪拜,气焰十足膨胀。座上的人什么话都没说,座下的人什么话都替他说完了,他们极为嚣张地与现王派的一行人争吵起来。

见到这种情况,辛巴德一行人神情各异,却不好在这种场面出声。

像是忍受不了这场闹剧,位于中央的阿尔玛卡王开口了,他的双眼依旧紧阖,语气却很冷厉:

“我是第三十六代哈利奥巴布德国主,君王所应履行之责、我所该做之事,这些我都早有觉悟。无论你们做什么、谋划什么,都不会让我动摇。请你们记住这一点。”

他威严的神情让两派争执的人一时哑了声。

“闭嘴,伪王阿尔玛卡。”那名坐在车舆上的人偶突然出声了,语调缓慢又僵硬,“继承王位的是孤,继承先王的遗志、并拥有第一继承权的孤,才是正统的继承人。”

“因为,孤已经看过了——刻在父王棺木上的,是孤的名字。”

一语激起千层浪,先王派的代表们简直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他们对迦尔鲁卡王子的呼声回荡在这座空旷的大殿里。

“愚蠢!你就这么想要王位吗?”阿尔玛卡王矜淡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的话中明显在抑制着什么,是失望,又是愤怒:“迦尔鲁卡,你让我们王家颜面尽失!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

“这话该奉还给你才是,伪王就不该出现在真王面前!”太妃硬气地怼了回去,又引起了两派人一阵争执。

同时,太妃还低声嘟囔着这种喜事怎么不早说,并抱怨了儿子的沉闷,好在他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灭他们威风……赫尔加借着鲁夫之势,听着各种各样的高喊和低语,只觉得脑壳疼。

最终,先王派的人交予了辛巴德一行人“攻略迷宫”的任务。他们面带得意,似乎陵墓里刻着的是他们小王子的名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闹剧得以收场,他们被放出了王宫,而在走出宫门之际,一行人意外地看见了守候在暗夜当中的孤影——迦尔鲁卡王子。他没有再坐着车舆,而是静站在月光之下,眼神依旧是空洞洞的。

看到他们,迦尔鲁卡立马开口了:

“感谢你们,异国人,多亏你们转移了母后和宰相的注意。之前孤一直被那两人监视着,言论被限制,无法随意行动,要见你们只有今天这个机会。”

“由于母后和宰相无法压制住兄王大人,因此他们希望孤能登上王位,好让他们自己执掌政权。孤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也无力阻止他们……”

说到这,他顿了顿。

“刚才,孤在大殿上说的那些事,其实都是谎言。”

闻言,赫尔加惊讶之余,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如果这个小王子真的要夺权的话,早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了,又何必在那种关头突然宣布呢。

“为什么要说谎呢?”塞莲缇娜不禁问道。同样曾陷于王室权力漩涡的她对这位小王子正在经历的痛苦深有感触。

迦尔鲁卡低垂着头,双手紧抓着权杖,充分显示了他的惶恐与不安,“不那样说的话,母后他们便不会让人靠近那座建筑物了……”

他擡起眼,渴求地望着辛巴德,总算有了个孩子的模样,“拜托毫无关系的外国人可能不合常理,可只能拜托你们了……拜托了!求你们把「迷宫」消除掉吧!”

这样一来,不管遗诏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两派的残杀,应当就能画下休止符了吧?

——小王子迦尔鲁卡是这么想的。

……

回到旅馆以后。

众人满怀心绪,草草用过晚餐,便进入客房入睡了。只留下赫尔加和辛巴德两人在大厅内聊了起来。

其实是辛拉着她留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相遇,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可以,我真想赶紧离开这里,反正迷宫你一定可以攻略下来的。”赫尔加单手支着脸叹道。

“才刚相遇你就想着离开吗?你好歹也陪我攻略完这个迷宫再走啊。”辛巴德瞪着她。

“我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光是这点就让我觉得很烦躁。”她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实得不能再实的话了,“你可别小看我的斗志啊,我想要修行的心,和你想要建立国家一样迫切。”

大家都正朝着自己的所想所求努力着,就连塞莲缇娜也认清了自己的想法追了过来。塞莲居然也有加入辛的冒险队伍来帮助他的心,所以才会尾随他来到了这里,并恳求辛让她们加入队伍……她怎么能不紧张?大家都在变强,她必须要抓紧跟上才行!

而且……而且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紧迫感在催促着她。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她就快没时间了。

“……我们已经有26天没有见面了。”辛巴德盯着她。

“所以?”他们接下来还会有更长的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呢!

“迟钝,这代表我很想你啊!”辛巴德目光灼灼,盯得她发毛。

“你……你把我留下来就是特意说这个?”

“不,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他咧着嘴笑了,在这昏暗的屋内像一团月亮,“白天你的视线不断停留在各种各样的事物上,我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谈心啊。”

“停留在花花绿绿事物上的人不是你吗?那个被女性迷得晕头转向的人是谁?”她一脸嫌弃地白着眼。

“咳,这不重要。重点是我们在异国再次相遇了!”辛巴德握着拳,语气高亢,“在这美妙的异国里再度与友人相遇,这也是冒险的浪漫啊!”

“又来了,你这个口头禅……这个国家一点也不美妙。”她萎靡垂下了头,“混乱的王权纷争,无辜死去的民众,还有被卷进来的我们……这个国家哪里好了……”

辛巴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把手搭在了眼前这个几乎将头埋在桌前的人,安慰道:“那个人的死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们,可我还是很生气。”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闷闷的。

赫尔加想到了那名死去的向导,又想到了在玛利亚德尔商会时所发生的那些事、以及那些死去的人。

她以为她和向导之间攒下了一点微薄的情谊,可它还没来得及让她与他们结为朋友,就随着那名向导的死去烟消云散了。

她想要结识的朋友,好像都会以一种荒唐迅速的方式离开。

“其实,我才是最不能接受死亡的那个人……”

心绪情难自禁流露后,积攒的忧愁在这一刻涌了上来。一想到白日直面的,发生在向导身上的那场生与死交接的一瞬,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反应,连告别的机会也无。

她声音一颤:“我不敢想……”

她已经结识的朋友们,她更难以想象他们真的有朝一日会猝然离开。她现在就已经很难受了,无法想象亲近的人在眼前离去又是怎样一轮痛楚。死亡固然是另一种方式的重生,但却也意味着与生者的永隔。

艾思拉夫人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到现在都记得,但她又很幸运,能听到艾思拉夫人临终前的关照。后来,夫人在火里升天,化作飞鸟,又在玛德露的水牢里点燃了她冻僵的身体。所以现在想起这场她经历的为数不多的死别,她虽感到悲伤,却也觉得温暖。夫人让她相信火焰有净化的力量,这也是她喜欢上火魔法的契机。

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开始意识到死亡这种东西,来得太快,去的也太快了。她不能保证每一次都会拥有能够告别的幸运。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辛巴德一时无言。他把手默默搭在了赫尔加的手上。

他能懂赫尔加想说什么。正是因为懂,所以他知道他什么都不用说,只听着就行。

伤怀了一阵后,赫尔加平复心情,开始审视向导死亡的原因。现在是理性凌驾在感性之上,她描述着她在这里看见的无形之势,眼眸渐冷:

“位于高位的人相互博弈,只为取得名为‘权力’的筹码,民众的性命不过是为了完成他们大义的垫脚石——我知道这就是王族纷争。上位者在暗中煽动、操控一切,让人自以为清楚事态,让他们像无知的羊群寻着风向行动,行下无罪的恶行。在这场游戏里,连无辜者都沾满血腥,可人人又都是这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这是每一个王国,时刻都在上演的常态。我们知晓真相,却又很难去改变什么,因而对这类被权欲腐化之物不再抱有希望。”

她垂下眼,轻声低语道:“帕鲁提比亚是这样,哈利奥巴布德是这样,所有的国家都是这样……人欲就是这样。绝对的和平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最后那句叹息被她说出口时声音已经低到几不可闻。

辛巴德:“……”

这个问题蓦然击中了他的心。是的,和平能否实现,这很关键,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在伊姆查克之时,就已不掺杂任何情感给过首长拉梅托托。但现在问的人是赫尔加,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表达。

他想给出安慰,又明白这时的赫尔加并不是在寻求安慰。他想肯定地说,当然没问题,但具体的方法论,其实他到现在也还没想好。

他无法向赫尔加给出纯粹的答案。自己的私心,自己的懵懂,自己的懦弱,在赫尔加那里体现得太多了。他能懂赫尔加,赫尔加也能懂他。

那么,抛除他没来由的深信,只看现实的境况,绝对的和平,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因为赫尔加的心情影响,辛巴德开始在此刻认真深究这个命题。

老实说,他还真没怎么细想过,能实现就是能实现,至于其中的道理,管他的呢。一步步从平民变成大商会会长,这样的成就他还乐在其中,他还没对现实之事想得那么长远。况且他觉得这些事离他太远了,他本就该是幻想中才有的人物,由平民到王,常理无法断定啊!既如此又何必考虑那么多现实因素!

思及此,辛巴德立马清醒了。现在的气氛太沉重了,他想立马拉起颓丧的赫尔加,说我们现在就去这里的花街逛逛,明日事明日再说。可在他握着赫尔加的手、想要发力时,赫尔加突然擡起脸正视着他。他望见她的眼中涌动着暗流,但又很快平息下来。

她开口了:“你知道吗,尽管这个世界是如此混乱……”

说到这,她沉默许久,积蓄已久的心潮酝酿在胸腔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可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赫尔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义无反顾地去和这个人做一件也许不会迎来尽头的事——这是徒劳的伟业,是一段她并不看好的旅程。她投奔于这场愿景的革命烈火里,到底是会重生还是焚烬,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毫无纷争与战争,人人平等又幸福”的理想世界,辛这个愿望就像是集合了全人类的意志,集合了每个普通人所尽可能想到的对于世界的美好幻想。对他这样单薄的血肉之躯来说,这种愿望、不,该说是宏愿,真的……真的太过神圣了。他的理想在她最初听来大脑就已下了判决——这不可能会实现的。理智疯狂告诫着她不要去和他做这种愚蠢的事,可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这个男人踏上了旅程,并在路途中不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在见证过那样的未来之后。

现在,大脑已经彻底被她的坚信所占领——

「从未有过之事不代表没有,未曾谱写的史诗由我来开辟,如果历史的节点从未现身过这样的王,那就由我——成为这空前绝后的王!」

“辛,你必将成王……你一定会的。”

对方隐忍克制的音调千般流转跳至心间,最终爆裂在辛巴德的胸腔中,炸成一团搅沸心血的火花。

怔愣过后,辛巴德深吸一口气。

她在肯定他。尽管赫尔加悲观地预设了可能性,说了那么多垂头丧气的话,但她对于他会实现梦想一事依旧深信不疑。并且,她还在之前表露过……愿意终生跟随,永远与他一起。

果然他在赫尔加眼里——就是超厉害的吧!

“你等着我,我会快步追上你,不会让你一个人苦守那个光明却也黯淡的未来的,我保证!”赫尔加抓着他的手,满脸执拗地望着他,可辛巴德却觉得她看的并不是他,而是某种更远之后的事物。像是对未来抱有遗憾,因而努力用美好的诺言填补着当下:“在我努力追赶你的时候,请将我铭刻在心底……请不要忘记我。”

眼前人如海般的眼睛水光粼粼,在黑夜里亮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眼眶似的。

一阵对视之后,辛巴德先败下阵来。

“赫尔加,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他开口了,语气却不如他想象中的平缓。按捺这份心情,他低低笑道:

“你总是能直接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脸红的话。”

——而这份坦诚,总是令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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