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平安时代的恋爱物语(31)(2/2)
杀生丸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老师,下一次离开京都执行任务是什么时候?”
仁美笑了起来,“这么急啊?”
杀生丸闷闷不乐地说:“虽然我随时都能去找晴明君、保宪君切磋,博雅君也会教我吹笛,佐为君还会教我下棋,但我还是不喜欢京都……而且,我有点想伊之助了,离开京都的话,说不定就能在外面遇到他。”
仁美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啊……其实我和羂索君也想离开京都去游历四方,而不是为了执行任务而四处奔波。”
这样的日子,他们都已经厌倦了,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那些为祸四方的妖怪以及人类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咒灵的机制,这种生活就永无止境——千年之后的人类依然会被咒灵妖怪之类的神秘存在伤害。
[祂]当然也可以直接撂挑子不干,但[祂]既然担负起了当世最强阴阳师的名号,就一定要将一切都做到完美——所以,撂挑子不干是不可能的。
羂索问道:“你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仁美点头,“当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杀生丸好奇地追问,“是什么办法?”
仁美笑吟吟地说道:“既然神灵有自己的国度、亡魂有自己的去处,那么,妖怪咒灵也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只要让阳者居于阳世、阴者栖于阴界,二者从此不复相见,就不会再出现人类受到咒灵、妖怪戕害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人类欺凌利用弱小妖怪的事情。”
杀生丸瞪圆了眼睛,神情有些焦急地问道:“那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们了吗?”
仁美闻言摇了摇头,“不,只要定下束缚,承诺不会主动伤害另一个世界的原住民,就可以跨越两界。”
“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羂索面露赞赏,随后又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到下一个朔月之夜。”仁美微微一笑,“到那时候,可以作为阳世与阴界分界线的阴川便会上浮。”
杀生丸仰头看向漫天星子闪烁的夜空,今夜无月,也是一个朔月之夜。
——也就是说只要再等一个月的时间,人类与咒灵、妖怪就会彻底归属于两个世界。
07
此时此刻,在京都的另一座宅邸里面,有人在凝望着同一片夜空。
安倍晴明静静地坐在庭院的廊檐之下,倚着立柱啜饮着杯中清酒——那是仁美酿制的清酒,味道自不必说,比天皇御赐之酒更加醇厚美味。
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之后,安倍晴明提起酒坛,又倒了满满一杯。
玉质的酒杯里面,酒液清亮,倒映出了漫天星辰与他此时的模样——往日一头雪白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了如墨一般,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高洁,气质陡然间变得危险了许多。
朔月之夜对于拥有一半人类血脉的半妖来说是极度危险的一晚,因为他们会在这时失去全部妖力变成脆弱的人类。
安倍晴明虽然继承了葛叶交给他的传承力量,但到底还是半妖,自然也不能例外——但对于原先的他来说,朔月之夜就算有影响,问题也不大,毕竟他还有灵力傍身。
可现在的他封印了近乎一半的力量。
那一半属于妖怪的力量被鵺控制着,在这个阴气极盛的夜晚,不断地冲击着封印。
安倍晴明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晃了一下已经快要见底的酒坛,多亏了仁美酿制的灵酒帮忙治疗内伤、补充在对抗之中消耗的灵力,他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逃避内心的感情。正如仁美所说,他应该坦然接受自己的灵魂暗面,而不是将其弃置,任由负面情绪滋养它、让它在灵魂深处不断地壮大。
鵺冰冷的声音在安倍晴明的脑海里面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晴明,你困不了我多久了。”
安倍晴明语气平静地说:“这我当然知道,但就算你脱离了我的身体,也逃不出仁美的掌心。”
鵺古怪地笑了一声,“是嘛……”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08
仅仅过了一个月,改良药方的成效便已初步显现,鬼舞辻无惨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变化——心脏的跳动变得更慢了、皮肤的温度变得更冷了,比起活生生的人,他现在更像是一具可以行走坐卧的尸体。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五感敏锐得出奇,从前总是感到疲倦疼痛、只能虚弱地躺在榻上的躯体现在精力充沛得出奇。
当然,弊端也不是没有,他现在已经不能行走于日光之下了——否则,脆弱的皮肤就会留下可怖的灼伤痕迹。
不过,这一点鬼舞辻无惨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等到喝完了最后一副含有青色彼岸花的药,他就能够克服畏惧阳光的弱点,再一次走到阳光之下。
终于,在深秋来临之际,医师端来了最后一副含有青色彼岸花的汤药。
鬼舞辻无惨紧盯着医师,按捺着内心的激动稳稳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个碗,没有洒出一滴药汁。随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饮下了那碗刺鼻苦涩的汤药。
噗通!噗通!噗通!
一碗汤药饮尽之后,身体迅速地出现了变化——心脏的跳动频率变快,血液的流速随之加快,体表的温度也上升到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畅快。
他放下已经没有一滴汤药的碗,站起身来走向紧闭的东屋大门,然后擡手缓缓推开了大门。
因是深秋时节,阳光并不炽烈,只是斜斜地照过来,落在了距离鬼舞辻无惨几步之遥的地方——这样程度的光线,就算会灼伤他,也不至于让他太痛。
鬼舞辻无惨深吸了口气,擡起了手,感受着秋日阳光的温度。
——温暖,却并不灼人,他的皮肤上也没有出现灼伤的痕迹。
鬼舞辻无惨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面露狂喜,“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的他是真正完美无缺、力量强大的永生物种了,就算是继国缘一在世,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所以,是时候清算那些胆敢忤逆他、践踏他的卑劣之人了。
但是,首先要解决掉的人就是医师,这个世上不需要第二个鬼之始祖!
鬼舞辻无惨蓦然转过头去,眼神阴鸷地看向满头雾水的医师,脸上露出一抹优雅柔和的微笑,准备施展自己的血鬼术,“你做得很好,作为奖励,我会……”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间消失,还未说出口的那一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也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血鬼术的存在了?为什么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肢体?只是将手臂变成刺鞭而已,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吗?
——那碗汤药,难道剥夺了他体内属于鬼的力量吗?
“不、不可能……不可能!”鬼舞辻无惨呢喃着摇头,而后猛然扑向毫无防备的医师,双手紧紧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用的不是青色彼岸花!说!你到底在汤药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我、呃——救、救命……”医师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成了猪肝一样的红色,又变成了青色,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的仆从们见状连忙上前将鬼舞辻无惨拉开,从他手中成功救下快要窒息而死的医师,“无惨公子,您冷静点!冷静点!”
鬼舞辻无惨目眦欲裂地瞪着医师,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你这该死的庸医骗子!那碗汤药里面根本就没有青色彼岸花,要不然我的血鬼术怎么会消失?”
他已经作为鬼之始祖活了上千年,享尽了拥有权势力量与财富的生活,根本不想变成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类!再健康又如何?就算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也终会化为一抔黄土,还不如让他继续当个畏惧阳光却永生不死的鬼王!
仆从们听不懂鬼舞辻无惨所说的话,只能大声喊道:“快!来个人去找夫人!”
闻讯赶来的产屋敷夫人看着状若疯魔的鬼舞辻无惨,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瘫坐在地的医师,最终狠下心道:“把无惨打晕绑起来!”
09
产屋敷宅邸发生的这场闹剧,很快就传到了羂索的耳中。
他叹了口气,满脸担忧地说:“没想到兄长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作为他的弟弟,我必须得去探望一下他。”
仁美忍不住吐槽,“真是个好弟弟,把看热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
羂索哈哈一笑道:“总得让他死个明白吧?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他还有血鬼术。”
仁美点了点头,“是类似于术式的东西。”
羂索轻啧一声,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言语十分刻薄地说:“以无惨那家伙的性格和堪比蟑螂的顽强生命力,他的血鬼术肯定也很恶心,用来逃命的招式肯定不少。”
仁美:“……”
——简直是火眼金睛啊。
羂索转头看向身旁的粉发少女,脸上又流露出了盈盈笑意,“你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吗?”
仁美“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正好,要从他身上回收一样东西,今晚可以派上用场。”
今晚,便是朔月之夜。
羂索心里涌起的不快顿时被好奇冲散,“什么东西?”
仁美神秘一笑,“应该下地狱的东西。”
羂索满脸疑惑,但[祂]并不准备解释,只是对他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产屋敷宅邸,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东屋。
室内光线十分地昏暗,披散着蜷曲黑发的青年昏迷在榻上,浑身上下都被绳索捆缚,就像是一只被人五花大绑准备清蒸的螃蟹。
羂索:“睡得还挺香。”
仁美:“……醒来吧,鬼舞辻无惨。”
[祂]所说的话带有特殊的力量,话音刚落,双眼紧闭的鬼舞辻无惨便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地望着站在榻边的粉发少女和黑发青年。
羂索笑眯眯地说道:“你醒啦,你的血鬼术没了哦。”
鬼舞辻无惨立刻回魂,脸上显露出了怒色,“你这下三滥的东西!”
仁美语气冷淡地说道:“他再怎么下三滥,也总比你这该下地狱的家伙要……”
想起羂索在遇到自己之前曾经做过的一堆缺德破事,[祂]顿时有些卡壳,那个“好”字怎么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出口。
羂索见状,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粉发少女,仁美顿时一个激灵,义正辞严道:“总而言之,他的报应是我,你的报应也马上就要来了,鬼舞辻无惨。”
羂索:“……”
——是啊,自从遇到了[祂]之后,他苦心经营千年的反派事业就彻底破产了,怎么不算一种报应呢?
鬼舞辻无惨神情一怔,看向仁美的时候,一双红梅色的眼中不自觉地涌上了恐惧,“你……”
——[祂]怎么会知道,他是鬼舞辻无惨,而非产屋敷无惨?他可从来没有向[祂]坦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羂索看不惯他和仁美说话的模样,立刻打断道:“兄长,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实际上,医师用来配制最后一副药的青色彼岸花在我那里。”
“是你?”鬼舞辻无惨神色狰狞地怒瞪着羂索,哪怕被绳索五花大绑依旧挣扎不休,“你把我的青色彼岸花还给我!”
羂索吐了下舌头,“略略略,我就不还。”
仁美不由笑出声,“……噗!”
——不愧是能茍千年的反派,果然是一点形象包袱都没有。同为活了上千年的反派,鬼舞辻无惨的养气功夫显然就不太行。
鬼舞辻无惨恨不得用眼神把羂索千刀万剐,“你这该死的下贱东西!”
后面的话全部都被直接消音了,仁美转头,看向一旁神色纹丝不变的羂索,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吗?”
羂索在粉发少女的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我跟他当然没什么话好说,跟你才有说不完的话。”
鬼舞辻无惨瞪着羂索,“唔唔唔唔唔唔唔!”
仁美嘴角微微扬起,随后转头看向鬼舞辻无惨,“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
[祂]擡起手,无视了鬼舞辻无惨满脸的乞求恐惧,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然后向后缓缓拖拽出了一个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圆球。
那双充满怨毒的红梅色眼睛最终只能不甘地闭上,将这具强夺的身体还给原来的主人。
羂索从仁美手中接过那颗猩红的圆球,端详几秒,语气笃定地说道:“原来这就是那家伙的灵魂,确实该下地狱。”
仁美“嗯”了一声,淡淡道:“走吧,我们该回家吃晚饭了。”
[祂]瞥了一眼静静沉睡的产屋敷无惨,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或许就在于他曾经见过自己拥有强大力量、近乎永生不死的模样,但现在却只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健康而普通的人类。
10
吃完了饭,正事才算开始。
羂索和杀生丸并肩坐在庭院的廊檐之下,目光专注地望着立于庭院中央、沐浴着璀璨星光的粉发少女。
仁美轻轻擡起手,姿态漫不经心,但一道如同雷鸣的“隆隆”声霎时响彻天地。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扇刻画着繁复图案的巨大铁门自地底缓缓升起,几乎要遮蔽整片夜空。
杀生丸瞪圆了金色的眼眸,“那是什么?”
羂索随口回答道:“大概是阴界之门吧。”
仁美打了个响指,巨大的铁门轰然而开,汹涌的黑色流水顿时如同泄洪一样冲刷过整个京都。
杀生丸本来以为附近的宅邸都会被冲毁,但那黑色流水却像是无形之物,根本没有对京都的建筑造成任何伤害。
羂索凝望着那条汹涌的黑色河流,“这便是阴川。”
杀生丸若有所思道:“朔月之夜,阴川才会出现,所以今后想要来往于两界之间的话,恐怕只能在朔月之夜通过阴界之门。”
此夜无月也无风。
但仁美披散在背后的粉色长发却飞舞着,[祂]一只手拿着一只木雕而成的犀牛,另一只手的掌心则悬浮着一颗散发猩红光芒的圆球。
杀生丸神情疑惑,“……那不是我在飞騨国的时候,为了锻炼手指的灵活性雕刻的木雕吗?这么丑的东西,老师打算用来做什么?”
羂索忍俊不禁道:“也没有很丑,仁美既然要用它,那就是它的福气。”
杀生丸:“……”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而且,这么丑的东西拿去使用,丢的可是他的脸!
仁美假装没有听到羂索和杀生丸的对话,神色平静无澜地将猩红色的圆球与犀牛木雕融合在一起。刹那之间,犀牛木雕的材质就发生了变化。
[祂]浅金色的眼睛凝视着那个犀牛木雕,似乎透过这一层外壳,看到了被关在里面的鬼舞辻无惨,“今后,你便是阴川里面的镇河铁犀。只要你存在一日,承载着人类负面情绪的阴川便不会泛滥成灾、涂炭生灵。”
语毕,粉发少女便将手中的犀牛木雕抛掷进了浪涛滚滚的黑色河流,鬼舞辻无惨悲怆的吼声彻底淹没在其中。
随后,[祂]转过身看向羂索,身后巨大的阴界之门与奔流不息的阴川刹那间如同云烟消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杀生丸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神情有些惊疑不定地说道:“老师,刚才我的脑海里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道束缚——如果想要继续留在阳世的话,就不能主动袭击人类。”
羂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仁美,要是有妖怪主动袭击人类会怎么样?”
仁美笑道:“会被阴川带走,阴川的水流冷得彻骨,透不过一丝光芒,要是有妖怪违背束缚,正好可以去陪伴寂寞的镇河铁犀君——当然,进入阴界大开杀戒的人类也是一样的。”
杀生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羂索沉吟了片刻,说道:“但这道束缚其实还有不少空子可钻。”
仁美耸了耸肩道:“是啊,拥有智慧的生灵,总是很会钻空子。哪怕没有漏洞,也能人为地造出漏洞。”
[祂]淡淡笑了下,“不过,我已经最大化地减轻了那些阴阳师和咒术师的负担,剩下的漏网之鱼,就让他们自己头痛去吧。”
11
阳世一日,阴界一年。
阴川的时间流动自然与阴界相同,所以,在仁美、羂索和杀生丸各自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已经在阴川里面度过了很多很多天。
与他一起在阴川之中沉浮的,还有人类负面情绪形成的咒灵。
每当它们即将爬出阴川之时,就会被一个浪头直接打回去。
被投入阴川的第一天——
鬼舞辻无惨骂骂咧咧。
被投入阴川的第二天——
鬼舞辻无惨痛哭流涕。
被投入阴川的第三天——
鬼舞辻无惨彻底停止了思考。
鬼舞辻无惨,再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