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苦涩的师姐(2/2)
嬉皮笑脸,一点都不正经。可是固执起来,却狂得令人心折。
她记得有一次在仙道辩难上,他孤身一人与几十位师兄铿锵作战,毫不落下风,锋芒毕露,令所有同门侧目。有几个落败的师兄竟然在会后伏击他。他寡不敌众,头破血流,指骨被踩得粉碎,跌跌撞撞,像一具破碎的纸人般倒在山门前。过后,却怎么也不肯说出伏击者的名字。大家都以为他软弱了,收敛了。谁知数月后,那几个师兄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爬出了山门。
这次之后,他就向师尊告别,下山自行修炼了。
她一直挂念着他,只是世途反复,她自有一番历练。再见之时,却惊觉这个昔日的狂徒竟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她以后每次见他,都只能板着脸。免得惹来一番调侃。
肆虽然离去。可土地爷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方向。
他记得这个师姐以前并没有这般冷若冰霜。
当年师门之中,他的出身最为卑微,因此他也只得以狂狷的姿态出现于众人之前。唯有如此,才能挽回些许敏感的自尊。同门有的受不了,敬而远之,有的反唇相讥,针锋相对。他每每与人论辩、交战,总有悻悻落败之时。这样,他就会加倍地感到被自尊受辱,心中被折磨得鲜血淋漓。
人们渐渐与他疏远。只有这位师姐,每次看到他负伤不振的样子,什么都没说,也不安慰,只一次次把一张纸条递给他。
不是情书。却是一封挑战信。
“十天后,某时某地。还没死的话,就来应战。”
他就算伤得再重,十天后,只要一口气在,仍会挣扎着前来赴约。那种颓废的态度,一扫而空。
对一个高傲的人来说,同情和安慰从来都不是疗伤的药。只是一种麻醉。效力过后,痛得更狠。想把脓疮治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狠狠地给他一刀,断了根,让新肉长出来。挑战也不是落井下石,她所谓的“应战”也从来不是刀枪剑戟的比试。
而是无数种稀奇古怪的题目。
“今天,要跟你比试一下记忆力。把《北斗经》默写出来,看谁写得多!”
“我们比赛谁能把这些符篆画完!”
“师尊令我打扫偏殿,我们一人一间,看谁打扫得比较快吧!”说完,一支扫把劈头劈脸就扔了过来。
这种比试,其实想占我便宜吧?年少的鼠目瞪口呆,最终还是乖乖地捡起扫把,以作战的凶猛劲头把一间间偏殿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赢了。你最后一间还没扫完。”最后,鼠来到这个奇怪的师姐面前。
对战果毫不吃惊的师姐咯咯笑了,“不错,你赢了,想要什么?”
没想到,这个一向孤僻狂狷的家伙居然别过脸,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没听见。”师姐眨着眼问。
“我……想听……”他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好久才道,“你……唱歌……”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鼠已经害羞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以为必遭嘲笑,没准她还会一怒而去,然后把这件事当成一件笑话传扬开去。第二天,所有的同门都会对着他嘲弄不已。
没料到,一会,耳边竟传来了如风动银铃般的音韵;
“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这是一首《竹枝词》,他从来没有听过,只觉心界剧震,有如天地初开。
曲调软绵,她又悠悠唱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他大着胆子偷眼望去,只见她青衫白裙,长发荆钗,脸上不施粉黛,眉目温婉,散发着一种宁静的圣光。
谁知再见之时,这样温柔的师姐,竟然成了冥君手下第一武将。
其实他很想问,到底冥君有什么可以吸引她。始终开不了口。他这个师姐,看似温柔,实质刚烈,她不会把真正的答案告诉他。
所以他加入了冥府。目的,只是想知道冥君是怎样的人。
没想到,见到冥君后,他也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个人的信念宣誓效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他一边哼唱着,一边在云端翻了一个筋斗,俨然回到了年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