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缝人游乐场(2/2)
如今,那一望无际的荷塘美景已然不在。茅草屋也不在了。整个界,布满了各种光怪陆离之物。
说是光怪陆离其实并不正确,因为眼中所见之物,也是平常见惯的。例如,都城隍府里的判官、侍卫和侍婢。他们仍在这个界里如常走动。判官捧着从土地府送上来的生死册,认真批阅。侍卫手执短刀长枪警戒护卫。侍婢则来回照应,有个穿着鹅黄衣裳的侍婢正在扫地。
然而她的动作极是缓慢,甚至有些僵硬,好像不适应,扫了半天,连一块落叶都没有扫上来。
土地爷步履轻盈地落到她的背后。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拂袖一扬,清风便似有感应般盘旋起舞,满地的落叶被风儿轻轻拢到箩筐里。
“谢……谢……你……”穿鹅黄衣裳的侍婢转过身来,笨拙地朝他躬身一福。
土地爷默然看着她,一个字都不想说,拳头攥得格格作响。
“要……见……大……人……么?”侍婢摇晃着脑袋问,就像个不安稳的陀螺。
“要。”土地爷的嘴里狠狠地蹦出一个字。
“请……啊……”侍婢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原地旋转,她使劲捧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怕它会掉下来——她的脑袋只有一半是原来的俏脸,另外一半,被一根黑色的粗线生硬地缝上了半张猪脸。
她的右手青筋虬现,指节粗壮,是一只男人的手——土地爷认得,这只手原本属于一位力大无比的侍卫。她的左手,则是一只猪蹄。更令人难堪的是,她的身后,还被缝上了一条软塌塌的猫尾巴。尾巴上兀自带着血污,看来是生生砍下来,胡乱缝上。
难怪无法保持平衡,这种杂乱无比的身体组合,不过依照恶魔的喜好随性而为。
“呜——”侍婢抡起巨大的右拳朝土地爷砸去。
土地爷闭起双眼。烈风划成锋利的刃,把这个恶魔的亵渎之作切作粉末——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侍婢或者宁可如此死去?
其他人的状况也不外如是。这里满地行走的、曾经熟悉的每张面孔,身体全部被恶毒地七拼八凑起来。有些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禽类,有些左边是人,右边是兽。无论保留了多少“人”的成分,眼里都是泪。
最悲哀的是,他们的灵体还保持着相当的意识清醒,很多人已经把他认了出来。他们呜呜地向他奔来,因为身体无法平衡,走几步就摔倒在泥尘里,四下五扒地挣扎着要翻身,却总是爬不起来,最后干脆放弃了人的走路方式,四肢并用,以头碰地朝他爬来。
“去救……都城隍大人……”他们嚎哭着,并非要他来拯救自己,而是恳求他去把都城隍救出来。也许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绝望。一种屈辱至极的悲恸在这些被玩弄的身躯里爆发。
当他们把土地爷重重围住的时候,那些刚才还保持清醒的意识便猛地消失,好像被操控般,开始怒吼着对他发起攻击。
土地爷再次闭起了眼睛。他身周的烈风如一排排利齿般上下错动,尖啸不绝,中间还夹杂着阵阵悲鸣。等到这些屈辱的往昔同僚们化作碎片时,整个界瞬时沦陷为域。
灵能者与灵能者之间决一生死的域。
形态是一个五光十色、奇幻缤纷的游乐园。